這話實際上用意很明顯,隨便換個有腦子的人來都能聽出來話裡的不耐煩,蕭讓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更加不會強求自己非要尊老愛幼,雖說自己不一定會幫一個摔倒的老人,至少不會去趁著沒人看見去踩一腳。蕭讓一直覺得自己這個性格有些毛病,但沒打算改——自己現在就覺得他有點兒毛病。
這大半夜說話就像不過腦子一樣,活這麼大應該屬於奇跡。
老人沒回答這個問題,歎息了一聲,看著蕭讓說“今年二十了吧。”
蕭讓險些把酒都噴出來,嗆住了,酒入肺很難受,肺都險些差點給咳出來,看著他說“人家都說人老了眼光毒辣,你這是老眼昏花。”
這話有不尊敬的嫌疑,隻是這是個人性格習慣,至少不是自己先打擾他,而且彼此不認識,也不過幾句話的時間而已,交情更加算不上,何況喝酒了。無論是說直爽也好,說不尊重也好,至少首先來說這個交流不是自己挑起的,既然挑起那就得忍受彆人不願跟你交流的準備,蕭讓認為這是道理。
老人眉頭微微皺了皺,臉色變了,看著蕭讓說“難道不是?”
蕭讓撇了眼,懶得理他“今天三十。”
今天三十和今年三十是兩個概念,今天三十就是三十,如果今年三十那麼就有兩個答案,一是馬上三十,再就是和三十一也不遠了,所以這是一個很確定的答案。
對於交流來說,隻要有了確定的答案之後一般也就結束了,成年人的世界所有的旁敲側擊都是為了一個結果,蕭讓個人是這麼認為的。
老人眉頭皺得更加深,麵色在微弱的燈光變幻了幾番,有些看不清,不知道在想什麼,實際上蕭讓壓根也沒想過去想,隻覺得有些厭煩。
“你今天三十了?”
語氣有些不確定,一般來說,這語氣來說要麼就是你看起來太年輕了,或者你看起來怎麼那麼老,但蕭讓聽出他的詫異,大概是自己不該活這麼久。
蕭讓有些生氣,指著自己胡子拉渣的臉“我這不修邊幅的樣子,哪不像三十?”
他沒回答,隻在一邊低頭沉思默念,蕭讓隱約聽到大約是不該不對不會之類。
還真是搞笑。
如果可以,蕭讓希望天上降下來一道閃電劈死他,當然,可以的話,最好不要。
“你真三十了?”
蕭讓舉起酒瓶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難道自己今天喝酒喝多了?
話都說不清楚了?
蕭讓不認為自己說的所有話都能和老一輩溝通,上世紀的老年人,先不說尊重不尊重的問題,年代感,時代感,年齡差……無論用什麼差距來找,幾十年的差距都一定是一個巨大的差距,自己現在可以用出來的所有形容詞可能都不夠,最主要的是他們容易不講理,而且他們講的理一般都是過了時代理。
上下五千年文明,他們隻看得到以前,但不容易展望將來,這是個思維弊端,所以才不好交流。
“今天三十。”
“你真三十了?”
蕭讓氣住了,忍著說“三十又有什麼奇怪,這年頭多數人看起來都比實際年齡小,難道不正常?”
玻尿酸,麵膜,護發素……連頭發絲兒都能變個色兒,看不出來的東西太多了,自己要有錢有本事的話,當然,金錢本來就是本事的一種,可惜沒有,花唄不算,如果需要,蕭讓完全可以指著自己的臉說臉算個什麼玩意兒?
這個前提是擁有。
“你不是二十就該死了嗎?”
如果說前幾次可以考慮老人耳力不好,現在不行,先不說其它,就憑他這一句,蕭讓覺得把他推進渭河裡淹死都是他應得的,問他“你的意思就是我多活了十年?”
他沒有回答這話,隻看著蕭讓,眼神略微有些渙散,聚焦不在自己身上,看著自己仿佛就像看一具空殼,愣神一陣,蕭讓懶得管他,繼續喝酒。
“嗯。”
這一聲嗯很平淡,波瀾不驚,就像是吃飯喝水睡覺拉屎一樣平凡。蕭讓突然覺得好笑,看著他,“我以為你是看不出我的年齡,原來是想說我多活了十年。”
“確實多活了十年。”
蕭讓歎氣著說“是啊,我確實多活了很久,這三十年應該都算白活了……”
在心裡省略了一萬句問候他老母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