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秦盛世!
所以,趙詩雨夾緊嘴巴,眼簾低垂,始終沒有開口。
“……”嬴則看見這一幕,稍稍愣了下,老眼一閃動,卻是想到了問題所在,當即朗聲說道“公主勿憂!老夫今日此問,也是與荀夫子當年所提之事有關。”
“當年老夫還不及花甲之年,恰逢荀夫子來我秦國談及法治,曾有一個提議。”
“夫子言明,秦國之法行之有效,百年不到便將昔日邊陲弱國錘煉成為今日霸主,商君之法功不可沒!隻是,對於我秦國法治嚴刑,吏治深刻一事,夫子一直抱有不同意見,隻不過當時夫子沒有給出可行之策。”
“我秦國雖翹首以盼,卻也深知此事非一時之急,也就沒有再追問夫子。”
說著,嬴則眼中似有精芒,神情有些亢奮,激動地說道“可此前見到夫子,夫子曾言,有普世之法出自公主之口,所以老夫前來,就是想來聽聽公主高見!”
“……”趙詩雨眉頭緊鎖,一時之間也有些矛盾,不知該不該說。
畢竟,這變法改製不是小事,這可是能動搖秦國社稷根基的大事!任何人都不會淡然視之,趙詩雨對此更要慎之又慎,寧可沉默也不能言過。
“還請公主放心,不論是何等言論,老夫都願聞其詳。昔日公主曾與墨家巨子談及天下歸一論,這天下一國之夢,深得老夫心意。我秦國百年前浴火重生,直到如今屹立於列國之林,為得就是要消除天下兵戰之苦,匡合天下!為此,不論公主之言何等僭越,老夫也甘願傾心聞之!”老人此刻緊緊注視著趙詩雨,心神激昂之下,蒼老枯槁的手帶著一絲顫抖,足以見得其心中無法平息的心緒。
自從前陣子與荀子一彆,荀子口中的普世之法就已經成為了老人心中的魔怔。
為了能一解心中的疑惑,老人已下定決心,即便是向趙詩雨坦明身份,也要一聽贏凰的“高論”!
眼見老人情緒激動,眼底的真誠不像是假,趙詩雨皺眉思索了片刻,最終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那詩雨就給老先生說明一二!”趙詩雨一臉鄭重,答應了老人的請求。
“好……好好,公主請講!”嬴則老人此刻紅光滿麵,老眼之中光芒不住得閃爍,對趙詩雨的言論異常期待。
這時,趙詩雨的聲音也緊跟著傳來。
“昔年,夫子曾遊曆秦國,遍訪秦國周郡,考察官吏之治,對於秦國變法以來所取得之成就,夫子有多次盛讚。”
“當年秦國積弱,幾近覆滅,為保社稷長遠,商君以愚民禦民之術,行耕戰之法,讓秦國穩住根基,並能迅速恢複國力。其次,輔以猛藥治之,動用宗室之力,平肅國內士族之亂,將秦國上下擰成一股力,共同對外,通商賦利,這才有了今日的秦國。”
“秦法雖行之有效,但是商君之法卻有相應的弊端。”
“第一,商君之法是以當時秦國而論,於現今而言,已非最適宜之法。這就是因為,商君之法定則太過細致,如此雖然可以避免很多過錯,卻也對和耕戰無關的事物有著非同尋常的抑製作用,使得秦人隻曉耕戰,隻知耕戰,不通其他。”
“對於當時的秦國而言,如何生存下去是最大的問題!任意一方麵都不可有差錯,否則將會有亡國之禍,所以以耕戰之法調動國民之心,利用功利刺激秦人建功立業,從而使得國力、軍力、戰力大增!如此行事倒也無可厚非!”
“可現如今秦國已是當世諸侯之最,甚至有一統天下的能力,但卻沒有治理天下的‘底蘊’。”
“秦人長期受製於耕戰之法,對於其他事物漠不關心,整個秦國朝野由上而下都充斥著耕作分利、殺敵建功的功利之心,而無絲毫正向風氣。”
“秦國上下不通文教不識養士,使得秦國雖強卻隻強軍力,對於治理一方的賢臣謀士,竟然隻能從六國之人中選取,百餘年間竟無一位秦人可堪擔負起一國之良相。長此以往,未來的秦國將隻有軍隊,而無治國之士!”
“此等情形,若是一直有戰還可,秦國以戰養戰奉養其身,以自身的優勢逐漸磨滅六國之力,進而尋得一統天下的可能。”
“可若是這一天真的到來,天下一統止戈罷兵,秦人奉行了百餘年的耕戰之法沒了釋放的空間,若此時仍然奉行商君之法,所有人都隻知道耕作立功升爵,隻想兵戰立功升爵,少有文采出眾、治理國家之人。長此以往耕作者成富農,兵戰者長年累月不休,征伐頻頻,國為苦戰,民為戰苦,唯獨沒有賢良士子治理一方、安民生息,天下豈不大亂矣?”
“到時候天下雖大,貴國卻隻能從列國朝臣當中尋得治世能臣,而列國臣子是否能適應秦國之法?列國百姓是否適應秦國法治?兩者當中是否有矛盾之處?啟用已亡國的六國臣子,此舉會不會造成新的分裂?”
“這些,都是耕戰之法所帶來的弊端。如果不儘早處理,等到事發,或許最終將成為壓倒秦國的重要砝碼!”
簡單地說,就是加點不能隻加攻擊,要全方位提升實力。家國建設事關重大,更不能偏科。若是攻擊拉滿,防禦速度體質丁點兒沒有,打起架來擦之既傷碰著就死,太過片麵單元化,根本就無法持久,更彆提什麼長期穩定的發展了。
這一番話下來,嬴則的臉色已經是異常沉重。老人擰眉注視著桌案,麵上陰鬱,眼珠滾動,細細品味著話中深意。
“其二,天下之治,與秦國之治差之甚多!天下九州,各自迥異不同,其風俗、地理、人文、耕作方式、氣候變換、資源分布都大不相同,不能一並而論。”
“單秦國之地,變法之初就已經顯露出極大的矛盾,更不談惠文王初政時期,朝野之上的詢巡複辟勢力。如果將這一現象看成日後完成一統的秦國,那老先生可有把握,壓得住天下人的反抗之心?”
這話一出,嬴則的臉已經是黑得發亮了。趙詩雨看著眼前這位臉色難看的老人,暗中也有點提心吊膽,生怕這人急眼。
想到這兒,趙詩雨連忙口風一轉,接著說道“為此,夫子曾堅信仁禮為主、法治為輔的仁治之法。但,此言論中卻有一絲貶法尊儒的味道。”
“仁禮為聖,主天人之倫,教化世人以開民智,使天下人各司其職,社稷綱常循序運轉,民無戰苦,士無徇私,商無投機,工無竊本,長此無虞,世間興盛繁榮,百業待興,民眾樂享淨土,生而無憂,此為大治!”
“嚴法為天,主時勢之變。天乃世間萬物之規則,亦是世間萬物賴以生存的框架,更是萬事之本。無規矩不可成方圓,若無法製規則存在,征伐亂象,盜賊犯民,凶殺劫掠,人性之惡無法牽製束縛,世間亦如煉獄。唯有借助刑罰法治建立的製度,方能於亂象之中開辟一片安寧之地,此為大同!”
“大治,大同,兩者互為表裡。仁禮雖可治世,但卻無法長久,隨著時代變革、人心動蕩必會將其隱沒!聖王無常,若是君王平庸,社稷大亂,沒有嚴法限製,世間又將歸於混沌!”
“所以,法乃萬事萬物之本,是如天地規則般存在,生來便是限製惡亂,也唯有‘法’的存在才能延續盛世之治。禮法兩者,並無孰高孰低,實乃互補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