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信商會,趙詩雨。秦國上下,秦王子楚。還有哪些忠臣良將,兄弟好友,都是嬴政身邊可以倚靠的力量。
這一切,才是賦予嬴政內心真正的自信!能夠與羋係力抗的自信!
“好!”子楚笑著點頭,說道“時刻謹記,遇到棘手之事來找為父,羋係是你的磨刀石,你要做的是借助羋係的抗力而變得更為出色,而不是與其陷入更深的權利爭端!”
“至於你想要搬出宮外,這件事情為父來處理,你耐心等候即可!”
“嗯!”嬴政聽後鄭重點頭,以示心中明了。
見狀,子楚開懷一笑,說道“好了,話就說到這兒,今日你遇刺之事鬨得沸沸揚揚,你母親那裡想來也已經知道了,等下這邊收拾完後,去看看你母親,讓她放下心來。之後,再去看看你王祖母,自從你開始上私課,你王祖母多次在為父麵前抱怨,說是長久都沒看到你,甚是想念。你與你母親先過去,等為父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再來與你們一同吃晚飯。”
“喏!”嬴政笑著點頭,臉上滿是溫情。
子楚見後,沒再多言,笑了笑便走出了內屋,朝著院外行去。
嬴政在屋內站定,想起方才子楚的吩咐,嬴政都能想象得到母親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頓時感到大為頭疼,苦笑不已。
這時,殘顧從外麵進來,來到了嬴政身前,麵色變換,似有話要說。
“嗯?”嬴政一愣,疑惑地問了句“怎麼了?”
見嬴政問起,殘顧權衡了下,最終還是出聲道“公子,方才呂不韋不經意間說漏了嘴,想要招攬我,被我以忠於公子之心頂了回去。”
“哦?有這等事?”嬴政眼睛一眯,其中精光閃動,多問了一句“呂不韋,是真心想招攬你嗎??”
“公子,不會有錯!”殘顧肯定答道“呂不韋在殘顧麵前表現出的神色,絕無可能是假。”
“嗬嗬,今日我遇刺,以這刺客的身手,呂不韋府中根本無人能應對。他呂不韋日後要跟羋係對著乾,沒有能防備住這些暗箭的盾牌,他當然心裡沒有底。在你這等高手麵前失態,也是常事!”嬴政聞言輕聲一笑,略微想了想,便想到了這一層麵。
殘顧心思一轉,也想到了這一點,隻是隨後,又有些疑惑“可是公子,方才在呂不韋麵前,您為何不願坦露自身實力?反而讓那呂不韋認為這一切全是殘顧的功勞?若是呂不韋知道公子的實力,估計也不會再像方才那麼心切了吧!”
“是啊……”嬴政隨意地應了聲,順著窗戶看向屋外的院中,呂不韋早已離開,嬴政就這樣看著院外空地,輕輕一笑道“拿趙詩雨的話講,人有時候,還是要低調一些。因為這樣一來,你就能躲在後麵,看清楚那些人背後的心思!”
說完,嬴政微微一笑,目色深沉,耐人尋味。
外院,子楚從彆院走出,門口靜立等候的禁衛副手見狀,連忙單膝下跪,稟告道“王上,可疑人等已經排查完畢,寺人厘寺人爍都已羈押入獄,其他幾名內侍府小吏也都已拿下,等候王上發落。”
“贏鐵呢?”子楚麵色微冷,問了一句。
“統領正在華陽殿外看守。”副手恭謹回複。
“走!跟我去華陽殿!”子楚張開嘴,語氣猶如凜冽寒風,方才臉上的溫情和笑意此刻根本就看不到,隻剩令人膽寒的冷漠。
“喏!”副手領命,率領著一隊兵士緊隨子楚身後,朝著華陽殿走去。
華陽殿和嬴政的彆院都在北宮,雖然分處兩邊,但是距離也不算太遠,不多時子楚便來到了華陽殿之前。
“王上!!”殿前矗立的贏鐵,遠遠看到子楚前來,立馬上前恭聲稟告“太後就在內殿,無人進出。”
“好,給我看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子楚冷聲說完,便走了進去。
“喏!”贏鐵的聲音傳來,並沒有稍稍停頓子楚的步伐。
走過長長的廊閣,子楚來到內殿的門前,旁邊跪地的下人們見狀,連忙顫抖著聲見禮“王上……”
“開門!”隻這兩字,便讓那些侍者婢女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冰寒陰冷。
“喏……喏!”婢女哆哆嗦嗦的回應,隨後起身將殿門拉開,目視子楚進去,將門再關上,不敢聽裡麵的動靜。
子楚來到內殿,一眼便看到了主座上那個正態端坐、閉目養神的華陽太後,目中神光更為冷漠,快要結冰一般,掃向了上首。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華陽睜開眼,看到眼前神情冷漠、冰寒目光凝視著自己的子楚,麵上稍稍一頓,便出聲質問道“王上今日封了老婦的華陽殿,不會隻是為了在這裡看一眼吧?”
即便被子楚冷眼逼視,華陽依舊雲淡風輕,不緊不慢,譏諷了一句。
聞聲,子楚咬緊牙關,太陽穴因勢而鼓動,子楚冷聲道“母後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願意低頭嗎?”
“低頭?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低頭?”華陽太後眼睛一橫,肅然喝道“我是這宮裡的華陽太後,是你的嫡母!你不由分說就讓禁衛來封了我這華陽殿,難道還想讓我低頭嗎?!”
“既然知道自己是太後,那派人刺殺宗室嫡公子,你自己的孫兒!!母後難道就沒有一丁點兒的仁心嗎?!”子楚更為暴怒,一腳踢翻了堂中的香爐,巨大的響動卻根本無法遮蓋住那暴怒的斥責聲,可見其內心之憤怒。
“王上慎言!”華陽一聽這話,立馬反駁道“王上有何證據證明這刺客是受我指派?若是沒有的話,憑空指責我這個太後,王上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嫡母?!莫不是借著我這個嫡母的身份上位,王上就不認我這個母親了?!!”
華陽怒聲相駁,言辭犀利,情緒豐富,抓住一絲機會便死壓子楚,根本沒有半分愧疚和悔意。
子楚見到此,更是暴跳如雷,目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恨恨出聲道“此次刺客能入宮潛伏,必定有宮中之人做掩護,即便死了個負責淨身的侍長,還有寺人厘寺人爍,他們都已被禁衛羈押,嚴審之下必定不敢隱瞞,母後要等到他們供出來才肯認嗎?!”
“王上既然有了懷疑之人,大可隨意用刑!至於說指派賊子刺殺嫡公子,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老婦說沒做過,就沒做過,王上不信便自己去問!”華陽對此似乎早有準備,一點都不慌亂,麵上甚至有著幾分冷笑。
“這些都是母後的人,難道母後管都不管他們的死活嗎?”子楚冷臉質問道。
“王上言過了!這宮中之人皆以王上為尊,老婦不過一婦人,何時有了這些下屬?況且,是王上要對付他們,與我這婦人有何關係?”過河拆橋,外加矢口否認,華陽這是打算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見此,子楚冷笑道“母後就這麼篤信,那些人不會出賣你嗎?!”
華陽正色道“王上,老婦說過,根本就與這些人毫無關係。若是這幾人真牽連到刺殺公子一案,那就請王上也將這些賊子繩之以法,震懾那些不軌之徒!”
“好!”子楚被氣笑了,惡狠狠地說了句“既然母後有此言,那本王也就放心了!此次參與到公子遇刺一案的侍者官吏,隻要被查核,全部車裂於市,以儆效尤!母後看如此處理可還行。”
“……”華陽眼皮子一抖,看著子楚這惡狠狠的不小不神色,聽到那殘酷的刑罰,不免心中驚懼。
這時,殿外隱隱有腳步聲傳來,隨後贏鐵的聲音傳來,還帶有幾分焦急。
“王上,陽泉君帶著一乾大臣,已經來到華陽殿之外了,正在外麵哄鬨,哭著喊著要見王上和太後!還說……還說……”
“說什麼?講!!”
子楚的怒聲喝問,把殿外的贏鐵都嚇了一跳,顧不上吃驚,連忙答道“回稟王上,陽泉君在殿外高呼闖宮者不仁不孝,軟禁太後,罪跡罄竹難書。還讓王上去給他們一個解釋!”
此話一出,堂上華陽太後的眉眼瞬時一彎,頗有幾分得意,滿懷嘲弄地看了眼子楚。
“解釋?嗬嗬嗬嗬~~”子楚聞聲冷冷一笑,驀然高聲叫道“贏鐵!!!”
“臣在!!”殿外,甲胄摩擦地麵的聲音響起,殿外傳來了贏鐵的呼應。
“你給我親自帶著禁衛,將這些無旨就敢進宮逼宮的賊子打出宮去!!”子楚冷冷的吩咐了句,聲音異常冰冷。
“喏……喏!”贏鐵初開始一愣,等反應過來後連忙應聲,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這,就是我給他們的解釋!”子楚霸氣地一揮手,當著華陽的麵兒,就下達了棍打羋係出宮的號令。
“慢!!”果不其然,華陽一聽到子楚的“答複”,自個兒也很是震驚,先是愣了愣,隨即見到贏鐵回應,當下坐不住了,連忙出聲反駁“王上,我羋係做錯了何事,王上要如此對待?”
“哼!”子楚冷哼一聲,說道“無任何旨意便敢進宮,更是糾結朝臣擾我宮廷靜謐,難道不該打嗎?”
“羋宸是老婦叫來的,老婦身為太後,難不成不知道這宮裡規矩嗎?太後傳喚朝臣前來說說話,有何不可?”關鍵時刻,華陽趕緊為羋宸解圍。否則禁衛軍這一棍子打下來,羋係這些人不死也傷啊!
哪知,子楚是不依不饒,緊跟著冷笑道“既然母後傳了羋宸,那便先把羋宸拖到一邊,至於剩下的其他人,依舊打出宮外,有敢反抗者,就地梟首!!”
“喏!”這一次贏鐵學聰明了,很乾脆地應了聲,扭頭便走了出去,不給華陽反應的時間。
等華陽反應過來,贏鐵已經出到了院外,片刻之後,哄亂吵雜之音頓起,喊叫聲、慘叫聲此起彼伏,漸漸遠去。
華陽倏的一下站起身,看向窗外,一眼便看到身著鎧甲的禁衛,將羋係一幫人打得屁滾尿流,根本沒有人敢在此強硬,幾乎是被禁衛趕著跑。
見狀,華陽一時間心急如焚,忍不住喝問道“王上此舉究竟何意?”
“何意?母後居然問我何意?母後身為這宮裡的太後,難道還不知道這宮裡的規矩嗎?”子楚模仿華陽方才的語氣,冷聲道“無旨聚眾進宮鬨事,這是逼宮,是造反!!本王沒有讓禁衛拎著劍砍,就已經是給他們麵子了!”
“王上如此凶狠,難道就是想針對我羋係嗎?”
“母後何出此言?本王依法辦事,怎得就成了針對?況且,母後方才還說自己根本沒有下屬,可本王如今看來,怎麼外麵這些朝臣根本就不像是本王的臣子?反倒像是母後的臣子呢?母後覺得呢?!”
“子楚,你究竟想要做什麼!!”被子楚這般逼迫,華陽也沒有耐心了,直呼其名,怒聲斥責。
聽到這兒,子楚冷著臉,不緊不慢地道“父王殯天之前,曾將秦王劍交於母後保管,是為了讓母後能夠輔佐君上,攜羋係連同宗室,共同強我秦國,早日兵指天下。”
“可是母後拿了這秦王劍,第一件事便是換了宗室的城衛軍統帥,往後更是多次打壓朝中大臣,摒除異己,所謀一切皆是為你羋係私利!這一切皆與先王之願背道而馳,母後曾是先王最信任的人,所以先王才會將秦王劍交於母後保存,可母後如此行徑難道不怕先王魂靈不安嗎?!”
“夠了!!”華陽聽不下去了,尖銳的喊叫聲打斷了子楚的話,忍不住怒目相視“先王將王劍交於我,就是為了讓我監國,防止屑小害我秦國社稷!我不過是換下了幾個無絲毫貢獻的廢物,難道這還有錯嗎?!”
子楚深深的吸了口氣,內心起伏難平,良久才壓下洶湧的氣血,冷冷地說道“唯親是用,打壓異己。不過是為了羋係,母後何來顏麵說出為秦國這句話?!”
子楚陰著臉掃了眼華陽太後,冷哼一聲“父王殯天,秦王劍本就應該收歸國府,但子楚念在父王與母後恩情的份上,並未讓宗正收了這秦王劍。可誰知子楚一時之錯,竟鬨出了如此多的惡事!”
“軍備缺失,趙使遇刺,就連我秦國公子,本王的嫡長子,都被爾等多次行刺,羋係真是狗膽包天!!本王不會再縱容下去,秦王劍今日必須收歸宗室,任何人也不得阻撓!!”
華陽太後滿臉不可置信,呆愣地看著子楚,眼裡的怒火逐漸凝形,厲聲喝道“子楚!!這是你父王交到我手上的!你有何權利從我手上奪走?”
“就憑我是秦王!!”子楚悶聲冷哼,儘顯王者之威。
見狀,華陽銀牙緊咬,恨聲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羋係舉謀刺殺嫡公子,證據呢?!”
“蝕骨散,獸熊佩,這些證據夠不夠?!”子楚眼眸冷得嚇人,寒芒都要從眼中噴射而出,直襲華陽太後。
子楚話一出,華陽立馬臉色蒼白,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子楚,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何這種隱秘的事情子楚會知道。
“哼!”見華陽變色,子楚冷哼一聲,說道蝕骨散乃南疆巫門所製,數量稀少,購買者無不地位高崇,我隻需遣人去一趟南疆,這便是證據!!”
“……”華陽此刻有些失魂落魄,臉色灰暗,癱坐在了榻上,閉目不言。
子楚就這樣看著,過了良久,才冷聲說道“秦王劍等會會有宗室之人取走,從今天起,太後要儘好太後之責,監國之權就此為止!”
“看在父王的情分上,這一次本王依舊不會追究!望你等能好自為之!!”
說完,子楚冷哼一聲,拂袖而起,扭頭就出了內殿。
子楚走後,華陽太後睜開了雙眼,眼中血紅絲線密布,殺機流露,駭人之極。
殿外,子楚從中走過,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羋宸,冷哼了一聲沒再搭理,從旁邊走了過去。
羋宸身邊,贏鐵看到此瞬間跟上,臨行前瞪了羋宸一眼,嚇得羋宸渾身一抖,不敢多言。
過不了多久,一宗室吏官來到了華陽殿,從中取走了孝文王之佩劍,華陽太後並未攔阻。
這個消息,也很快從宮中傳出,與嬴政遇刺一事一同,傳遍了鹹陽城周邊。
昌平君府,熊啟書房。
熊啟看著手中的簡牘,目光複雜難明,早早看完,卻良久沒有放下。
“唉……”一聲長歎,儘抒心中惆悵。
“去吧,去通知昌文君他們,就說我要找他們談一談,談談我們楚係以後的出路。”熊啟疲憊地閉上了眼,吩咐了一句。
旁邊一直侍立的管事,見狀點頭退下,準備通傳熊啟的指令。
待管事走後,熊啟睜開眼睛,裡麵滿是迷茫和渾濁,其中仿佛倒映著一少年身影。
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院中,那一池觀賞魚,那一隻雀尾鯛,那一句紅魚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