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呂不韋也不想放過羋宸,當然或許與嬴政不同,呂不韋更在意的是羋宸此人先前對自己的針對和羞辱!
不過,這也實屬無奈,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呂不韋。
想到此,呂不韋麵向嬴政,恭聲回應道“公子心中憤懣不平,不韋儘數了然。不韋對此也時常憤憤不平,尤其是曆經了如此多的事件,心中對羋宸、對羋係的憤怒分毫未減。隻是此事……不韋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嬴政眉頭一皺,有些疑惑地詢問“是父王??”
“是的!”呂不韋回應道。
“父王為何會如此?”嬴政很是不解,父王明明也對羋係不滿,為何會出麵保住羋宸這廝?
對此,呂不韋解釋道“公子,此事曲折,王上曾召見過不韋,親自訴說此事。”
“一來,羋宸乃是華陽太後胞弟,算起來更是王上的舅公!有親族這一身份,不論羋宸犯下何等之事,隻要不是謀逆,終歸不能處罰太狠。經此一事,羋係全數壓下,羋宸也被王上下令禁足府中,如此算來已是得到了相應的處……”
呂不韋親聲訴說,奈何剛剛張口道出其中緣由,就被嬴政憤然打斷,反聲質問。
“荒謬!!”嬴政勃然大怒,目中怒火中燒,暴喝出聲“高祖惠文王幼時,觸犯律法,不照樣被孝公貶之鄉野,以正律法!穰侯魏冉,此前在秦國比之羋宸更要狂妄,照樣被先祖昭襄王罷黜,為何父王偏偏要放過羋宸?法度不明,這豈非公私不分??!”
麵對嬴政的憤然亢擊,呂不韋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公子慎言!此事並非王上過失,不韋也覺得此事應該照此處理!王上早年身陷圇圄,還是蒙受華陽太後之恩成為嫡子,最終繼任這王位。可以說,王上有今天,少不了羋係的扶持。可是如今,王上若是嚴懲羋係,親自發令將自己的舅公押入刑獄,更是懲處起先有恩於自己的嫡母太後,這讓外人如何看待?”
“王上孝仁,不僅體現在待公子夫人身上。華陽太後雖然強勢逼迫王上,但她始終都是王上的嫡母。陽泉君羋宸即便再過分,那也是王上的舅公。這二人以前都是助王上在秦國生存下去的臂助,如今雖然犯事,但若王上嚴懲,難免會讓人認為王上不顧昔日之恩情!這有損於王族威嚴!”
呂不韋的話,一字一字烙在了嬴政的心上,卻並沒有壓下嬴政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加激起不忿之意“相邦莫不是忘了王葉!王葉府中近百口被儘數屠滅,這些都是血淋淋的人命!!難道相邦也覺得這些都在情理之中嗎?這簡直天理難容!!”
“公子!”說到這裡,呂不韋麵向嬴政,鄭重其聲“王葉身為羋係中人,私藏軍備,本身就死罪難逃!況且,他是羋係,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嬴政瞪大了眼睛,如魔怔般愣住,看著眼前的呂不韋,一時無言。
見狀,呂不韋接著說道“其二,便是夫人封後一事。曆代後宮夫人封後,都要讓太後應準,王上借此事,也有以羋宸為要挾令華陽太後同意夫人立後一事,這不論是對夫人還是對公子,都是極為重要的大事,還望公子能明悉!”
“……”嬴政沒有說話,眼睛看著眼前的桌案,依舊沉默。
呂不韋在對麵看著,看著嬴政漠然相對,心中隱隱一些憂慮,擔心嬴政會想不開此中症結。
不過,嬴政在沉默之後,無聲地起身,不發一言,扭身便出了屋子,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恭送公子!”後麵,呂不韋拱手相送,收獲的隻有堅定的背影和空寂無聲。
看著嬴政離去的背影,呂不韋搖了搖頭,接著坐下,開始盤算羋係中人。
相府之外。
嬴政走出了相府,並沒有騎馬離去,而是牽著馬,緩步走在了鹹陽城的大街之上。
走在這光潔如新的板石大路上,看著人來人往,嬴政的心裡很不舒坦,頭一次感覺到了格格不入。
回想起呂不韋的告誡之言,回想起呂不韋那滿臉“理當如此”的神情,嬴政心中便開始有了難言的失落。想到了王葉府中的慘象,也想起了那個身在繈褓當中卻慘遭滅口的嬰兒……
確實,王葉的死跟嬴政沒有關係,也跟王族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怪就怪王業選錯了人。權力之爭,向來都不是風平浪靜的,或者說,這風平浪靜之下,是鮮血鑄就的暗流,這一切,在這個時代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可是嬴政的心中,卻始終放不下。回想起了早些年在清荷院中,趙詩雨的詢問。
“你崇尚於完備的治世之法,那我問你,你心中的法,究竟管束的是哪一方?是王族?是權貴?還是民眾?”
趙詩雨的身影浮現在腦海當中,嬴政回想起了那一幕景象,同時也回想起了,當時在少女身邊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我心中的法,應該是天下之法!管理天下,庶民無冤,官吏無貪,宗親無獰,此方為大道之法!”
昔日的答論,在嬴政腦海中回蕩,也讓嬴政再次堅決自己的內心,自己心中的理念,並未因此而改變!
或許沒有趙詩雨,自己也會跟他們一樣,覺得這一切就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如今的自己,並不如此!!
嬴政翻身上馬,朝著自己的府邸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