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眉頭一皺,目光帶有些驚詫,出聲問了句“你隻是,隨便尋了個由頭?”
“也不算隨便吧!”女子臉上笑容不減“隻有這樣,李斯才會信!他信了,廷尉府的人才會信!而廷尉府的人信了,外麵的人才會跟著信!”
“……”男子皺著眉頭,沒有搭話。隻是在沉寂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出聲問了句“方才那令牌,是閣主……”
此言剛出,就被女子出聲打斷“他隻是前閣主!現在的天一閣閣主,是我!!”
“……”男子閉上了嘴,忍不住看了眼眼前這個女子,感受到那一股洶洶的盛氣,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旁邊,見到沒有了異音,女子輕抬鵝頸,望著主閣之上,那雕刻而成的一張張神秘圖案,輕聲吩咐了句“奉天閣的事務,你去準備吧!準備好後親自送到李斯的手中!”
身後,一聲響動之後,複歸於平靜。
主閣之內,隨之陷入一片寂靜。
…………
秦王宮中,蘄年宮一處書閣之內。
一身著朝服,渾身正氣的臣子,來到了此間,看到書架旁正在翻閱書簡的嬴政,目中滿是尊崇的光芒,俯身拜禮道“大夫王綰,拜見王上!”
嬴政偏過眼看了看,平淡出聲“起來吧!”
“謝我王!”王綰恭聲回應道。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嬴政繼續著眼於手中的書簡,輕聲問道。
正值青少年時期,嬴政的聲音聽上去還有些許稚氣,但是劍眉淩厲,星目璀璨,眉宇之間初具威嚴,高挑挺拔的身形也讓王綰倍感壓力,姿態更加恭謹了些。
“臣……不知!”在嬴政那一陣若有若無的威勢震懾下,王綰不敢輕言,畢恭畢敬地答了句。
“相邦舉薦的三十多位賢士當中,你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入少史府僅半年,就已經是大夫之職,做得不錯!”嬴政平淡出聲,若無其事地誇讚了王綰一句。
王綰隻是寒門士子出身,憑借自身才學以及苦乾的精神,才得以被提拔為大夫,如今被嬴政當麵讚揚,這讓王綰感到激動莫名,渾身都止不住地戰栗,顫聲躬身道“臣之本分,有愧我王讚譽!”
嬴政嘴角微揚,對王綰的恭謹之太很是滿意,當即循聲道“能夠從萬千士子當中選出賢人治國,相邦的功勞居首位!對於相邦這個伯樂,你們還是要恭敬禮待,不可輕慢!”
“臣謹遵我王教誨!”王綰連忙恭謹回應,目中滿是尊崇,就像是在朝拜一個神靈一樣,純粹清淨,沒有摻雜絲毫的雜念。
不夠隨即,嬴政就後知後覺,微笑著說道“我差點兒忘了,你們也時常相聚在相府,想來也是對相邦真心赤誠,也用不著本王叨念!”
“……”王綰臉色微微一滯,心中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王上的話中似乎另有內蘊,不過當抬眼看到滿臉笑容的嬴政之後,王綰目色一陣恍惚,仿佛剛才的一幕就像是錯覺一樣,心中的幾分不祥預感,讓王綰有些迷惘。
不知該如何回應,王綰隻得雙手持禮,在一旁恭候。
與此同時,書架旁的嬴政再次出聲,詢問道“王綰,相府出身的士子,你認識幾個?”
王綰聽到詢問,連忙禮答道“王上,臣都有所見聞,熟絡者也近乎半數,都是些忠貞為國的賢士,王綰能夠脫穎而出,也不過是僥幸罷了!”
“好!都是忠貞為國之士……好啊!”嬴政緩緩將手中的書簡卷起,重新放在了架子上我,一邊還出聲感歎,氣氛隨之變得有些古怪。
“王上……”王綰此時終於是察覺到了什麼,看著漫不經心的嬴政,感受到嬴政話語當中那一分敷衍,王綰滿眼憂慮,小聲呢喃了句。
對此,嬴政旁若無人,仿佛沒有看到王綰臉上的憂慮,也沒有聽到王綰弱弱的呼喚聲,自顧自說道“既然王綰你與那些賢士相熟,那你給本王說道說道,他們是怎樣的人?”
說著,嬴政扭頭看向王綰,一臉的平淡,仿佛就像是尋常閒聊一樣,隻不過空氣當中彌漫著的氣息,卻讓人心底發慌。
“咕嘟……”王綰愣愣地吞下一口唾沫,見嬴政望來,王綰的臉上浮現出驚慌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默了半晌,在嬴政那一雙如墨般幽深的曈目下,才磕磕絆絆地道了句“王上是想……知道哪些……”
話才剛剛說順嘴,嬴政就再次出聲打斷了王綰,而這一次所說的話,讓王綰心中的不祥之感越發深重!
“這麼說吧……”嬴政擺正了身子,正身麵向王綰,視線居高臨下,雙眸清冷幽寂,淡淡威勢不經意間鋪散開來,壓在了王綰的身上,輕聲問道“若是相邦有不臣之心,貪慕權柄,把持朝政,到那個時候,你們這些受相邦舉薦之恩的士子,是會聽從相邦這個伯樂,還是我這個君王?”
“王上……王綰絕不敢有半分不敬王上之心!還望我王明察!”王綰被這番話嚇得兩腿一軟,“噗通”直接跪倒在了嬴政的麵前,大禮伏地,匆惶地出聲,以示自己的忠心。
嬴政看著眼前惶恐不安跪地解釋的臣子,目中波瀾不驚,等到王綰口中所言結束,嬴政才緩緩出聲,道“王綰,知道今日為何會傳你過來嗎?”
同樣的問題,第二次詢問,但是王綰卻滿心驚慌,失了最初的鎮定,顫抖著聲回複道“臣……臣愚鈍不堪,不……不知我王深意!”
嬴政望向王綰,聲音逐漸變得平和,緩緩說道“因為本王知道,你是個忠貞為國的賢士,同時也是個聰明人,對嗎?!”
“……”王綰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到眼前淡然相望,眼底毫無波動的嬴政,連忙顫抖著聲音,恭敬回道“臣王綰,謝我王讚譽!王綰此生,定以王上之命是從,終其一生,絕不辜負王上之恩!”
“好!”嬴政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一抹笑意,似乎對王綰的答複很是滿意。
見到嬴政笑了,王綰頓時鬆了口氣,緊繃著的心弦也隨之鬆了一些,但是嬴政接下來的話,卻再次提起了王綰的心。
“王綰,你認識的賢士當中,有多少人像你一樣,是真正忠貞為國的純臣?又有多少是忠於相邦的呢?”嬴政眼睛微眯,目光如閃電般射向王綰,一字一頓地詢問道。
“撲通撲通~!”王綰剛剛才放下的心,再次被嬴政的詢問聲懸到了空中,難以落下。
縱然沒有抬頭,但是頭頂那一雙將自己頭蓋骨都穿透的目光,王綰感知的一清二楚,當下恭謹稟告道“回……回稟王上,臣之拙見,相府的一眾賢士,皆是忠於大秦,忠於王上的純臣!”
“果真如此?”嬴政麵色不變,輕聲詢問了句。
“臣願為我王所驅,說服所有賢士!”王綰心中一定,正身施禮,像嬴政請命。
嬴政看著王綰,笑著搖了搖頭,感歎了句“王綰啊王綰,本王沒有看錯你!既然你有此心,那本王就準了你之所請!”
“臣王綰,謝我王恩典!”王綰恭謹伏地,大禮拜謝。
隨即,嬴政揮了揮手,轉身看向書架,不再搭理王綰,挑著看著。
王綰見狀,朝著嬴政恭謹地施禮,隨即起身,準備離去。
在轉過身走了兩步,王綰的腳步頓了頓,忍不住轉身看向翻閱書簡的嬴政,抬手恭聲說道“王上,王綰與諸位賢士,皆乃相邦舉薦,是故對於相邦此人秉性,王綰也多有了解。在王綰看來,相邦雖然權勢滔天,但是其本質還是為國為民,忠於秦國忠於王上的,還望我王明察!”
說完,王綰朝著嬴政再度一禮,緩步後退。
就在這時,手持書簡的嬴政忽然出聲,平靜地道了句“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夢幻現實,人心難測!”
王綰身形一顫,再次恭敬地施了一禮,退出了大殿。
殿內,徒留嬴政一人,手中捧著書簡,自顧自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