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數學競賽，讚助商是某個新出頭的食品企業。
今年那家企業推出了一款核桃乳飲料。
賣點是提神健腦。
主要受眾是青少年。
但是銷量一直不太理想。
為了讓更多家長知道這款產品，願意為核桃乳買賬，他們想到這場競賽，趕緊聯係往裡麵砸錢。
競賽規模不大，流程也不複雜。
比起三萬的獎金，還有一點讓學生家長瘋狂心動。
獲得決賽冠軍的那名參賽者，將會成為核桃乳的代言人！
當了代言人還意味著拍廣告，上電視，有源源不斷的收入……說不定廣告一播出去，人就火了呢！
家長們就算是為了孩子多一條路，也會逼著他們報名。
初賽前期會出一些模擬題，摸摸學生的底，好確定後麵出什麼難度的題。
接著是初賽、複賽和決賽。
淘汰下來，每個學校每個年級隻出一人。
在高一組裡，大家都默認一定是“韓忍冬”勝出。
“反正又不要報名費，你去試試看嘛，就當練手，說不定就做出來了！”一名家長苦口婆心地勸道。
類似的話也出現在江家。
麵對兒子的堅決抵製，江母目光哀求：“小遠，你懂事一點，不要讓媽媽操心，好不好？”
江知遠痛苦掙紮，終於忍不住說出實話。
不是他不願意參賽，而是……
“我贏不了她，我……我沒有一次贏過韓忍冬，她不肯放棄比賽，我不可能拿到名額的！”
江母愣住，有些懷疑：“忍冬有那麼厲害嗎？”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孩子們初中的時候。
那個羞怯的小姑娘隔三差五來敲門請教功課。
忍冬很有禮貌，但在江母看來實在不那麼聰明，偶爾還氣得江知遠跳腳，罵她是榆木腦袋不開竅！
那次月考第一名，江母以為隻是運氣而已。
“運氣？”江知遠慘笑著。
“一次是運氣，次次都是運氣嗎？媽你清醒一點，我真的比不過她。
“我努力過了，可我還是考不到她的分數，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媽！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求你了！”
江母十分詫異：“怎麼是我逼你呢？小遠你這個思想有問題啊，學習是為你自己學的，你不想出人頭地嗎？我們早就說好的，你要拿到高考狀元，讓你爸爸後悔！”
“又是讓他後悔！你真的夠了！”
江知遠應激，突然跳起來。
他開始撕牆上的獎狀和成績單。
這些東西看似光鮮耀眼，卻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困住了他整個童年！
有時候他好羨慕韓忍冬，羨慕她單純快樂，羨慕她有韓大發那樣的養父無條件護著。
他呢？
爸爸跟後媽和弟弟生活在一起，隻發來一串冰冷的電話號碼，說什麼有事就聯係他。
可是媽媽知道了。
她根本不讓打電話。
就算是他們窮得要死的時候也不準打。
不然她就要拉著他一起跳樓！
“你說會好好愛我，卻隻會逼著我學習，學習，還是學習！為什麼一定要讓我爸後悔？那隻是你一個人的願望！他拋棄的是你，不是我！”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他不會跟母親一起離開江家，開啟這些年的艱苦生活。
該後悔的是他才對。
江知遠像一頭憤怒的公牛，撕碎的紙片在他腳邊彙成雪堆，他尤不滿足，衝到客廳把花瓶也砸了。
“我受夠了！我不想學習！我不喜歡學校！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呢？我是人，我有獨立的靈魂，我也有自己想過的生活！”
他的親生父母都活著，還不如韓忍冬父母雙亡！
江母被兒子的突然爆發嚇到了。
“小遠……你彆這樣，媽媽害怕。”
她瘦弱的四肢蜷縮在一起，單薄睡衣底下肋骨根根分明。
在江知遠的記憶深處，他的媽媽是個身高一米七、愛穿高跟鞋和套裙的優雅女性。
這個一米七的成年女性飽受病痛折磨，現在隻有不到九十斤。
她哭得幾乎昏厥。
夕陽落在她開始顯現出花白斑點的稀疏頭頂。
此情此景，江知遠忽然想起自己無數次獨自站在醫院走廊裡，等著她被護士推出來。
那時候他沒心思想彆的，隻有一個念頭：希望諸天神佛保佑，彆讓他失去媽媽……
他的心狠狠一顫！
“……對不起，媽。”
少年跪在一堆碎紙上，潦倒而茫然地把頭靠近母親。
他該怎麼辦……
要去跟韓忍冬競爭那個名額嗎？
他能成功嗎？
無往不利的天才少年對前途產生了懷疑。
母子倆抱頭痛哭。
哭聲中，江知遠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如果，他能想個辦法，阻止韓忍冬那天參加考試呢？
·
“吵死了。”
虞聽泉把棉花揪成團放在百合手邊，收獲了小家夥更加幽怨的眼神。
客廳裡的爭吵已經告一段落。
取而代之的是外麵傳來的哭聲。
韓大發看見她出來，並不意外：“吵到你們學習了吧？要不老爸去跟他們說說……”
話是這麼說，真讓他去，他可能也不太忍心。
江母是什麼情況，這一片的居民都知道。
跟一個病到快死的人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就算她刻薄不討喜，大家也儘量不跟她發生衝突。
虞聽泉左右看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