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是大家自由活動的時間,同學們早就被動靜吸引過來了。
白淨男生的病態寫在臉上,大家都把他當成玻璃娃娃,不能磕碰,甚至不敢跟他大小聲。
有人擔心男生發病,勸他彆著急。
有人勸虞聽泉注意言辭,千萬不能刺激到他。
直到這時,虞聽泉就著男生的挑釁,當眾轉述了江知遠那句經典語錄。
“書呆子”……說誰呢?
這些熱心又單純的學生互相看了看,表情都有點奇怪。
短暫的沉默後,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學神了不起?比我們學得快,他就能看不起人了?”
“就是啊,虧我還找他求簽名,算我瞎了眼吧。”
“早跟你們說了,成績不能代表人品。”
“他的簽名又不是雍和宮手串,想什麼呢,他自己隻是高一新生,能保佑你們考到高分嗎?”
“不如跟我拜韋神,數學穩考一百二!”
抖機靈的同學引起大家善意的哄笑,氣氛好了很多。
江知遠在一班學生心中留下的好印象,樹立得太快,被衝垮也很快。
之前他們誇他清冷,有個性。
現在說他不合群,傲慢,出言不遜。
轟轟烈烈地造神,滿心憤慨地毀神。做這兩件事的,往往是同一群人。
同學們的變化被白淨男生看在眼裡。
他忍不住又激動了:“說什麼呢,遠哥才不是那樣的人!”
虞聽泉皺眉。
身體不好可不能這麼動氣。
她站起身,順著男生口袋輪廓迅速摸出一個藥瓶。
“冷靜一點,放輕鬆。”
她倒出小藥丸,強硬地塞進他試圖蜷縮的手掌,把早上買的未開封礦泉水遞給他,但是他沒要。
監督他乖乖吃下去,虞聽泉才說:
“你說你啊,明知道我的存在可能會刺激你發病,還非要跑來找我麻煩……怎麼著,難不成你仰慕的那個人不是江知遠,而是我?”
男生也不是完全不知死活,他吃了藥才平複喘息。
結果因為她後麵玩笑的一句,那顆脆弱的臟器再次不安分地跳起來。
他捂住心口指向她,一時間說不上話,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氣的。
大家緊張起來。
虞聽泉倒是不慌。
她擅長煉丹,順帶也學過醫術,聊天語氣是隨意,那也是因為她心裡有把握才會這樣跟病人說話。
“逗你玩的。”她聳聳肩。
引起對方的足夠重視後,虞聽泉才正色勸誡。
“江知遠一向不喜歡學習,他熱愛籃球,可是體育活動你又沒機會上場,所以我才說你們不熟……你未必了解真實的他。”
男生被她及時喂藥,欠她一句謝謝開不了口。
氣勢已經誠實地淡了下去。
但還是不服氣。
“我好不容易才跟他做同桌的,要不是你欺負他,他怎麼可能一看見你名字就要調走!”
虞聽泉笑出了聲:“我欺負他?你親眼看見的?”
男生說沒看見。
但是他看出來了,江知遠在躲她!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虞聽泉觀察這位迷弟的穿戴,非富即貴。
她了然。
這是崇拜江知遠的富家小少爺。
終於有機會近距離跟心中的偶像接觸,小少爺正在竊喜,這邊板凳還沒坐熱乎呢,江知遠竟然一臉不爽地跑路了!
他能不急嗎?
虞聽泉神態從容,漫不經心中帶著一絲逗弄。
“現在是法治社會,定罪是要講證據的,你感覺他在躲我,可是僅憑你個人感覺……不能當證據用哦。”
虞聽泉掃視一圈。
她很容易就找到一個合適的人證。
江知遠是走了,可他在這個班還有朋友在,包括那天一起打球的人。
聽見“欺負”這個詞,知情的朋友尷尬得臉皮直抽抽。
虞聽泉推開窗戶,拖長了語調。
“走廊上的,沒穿校服的那哥們兒,你來一下。”
被她指著的男生一頭烏黑的天然卷,瘦高個。
整條走廊就數他最高,鶴立雞群。
他大長腿的身材,校服一般要訂做,因為均碼他肯定穿不下,隻能暫時穿著自家的衣服。
育英中學的校規很嚴格,為了避免學生在著裝上過度攀比,第一條就規定了必須穿校服。
目前為止,公然不遵守校規的人,虞聽泉隻看見兩個。
一是走廊裡的高挑男生。
二是她麵前的玻璃娃娃。
虞聽泉聲音不低,這麼多人看著,那人沒法假裝聽不見,隻能慢吞吞走過來。
那一晚光線昏暗,虞聽泉其實沒記住那些人的臉,但她認得那頭漂亮的卷發。
她記住了真心為她喝彩的卷毛。
卷毛自稱是她哥,要替她跟挨揍的三中學生道歉,又說請大家吃燒烤、喝冷飲。
他簡直是這個年齡段的人際交往冠軍。
虞聽泉那天晚上著急回家,沒等他的冷飲。
“打球的時候你也在,能麻煩你跟這位同學說說嗎?”
卷毛摸鼻子:“啊,說什麼?”
“關於我是怎麼‘欺負’咱們初中籃球隊隊長江知遠的,你應該看見了吧。”她特意提了頭銜。
卷毛倒吸一口涼氣,苦笑:“彆坑哥行嗎,這……這裡人太多了,要不改天說吧。”
他敏銳地覺得,忍冬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聽說韓家兩口子在鬨離婚。
這回像真的,女方已經回娘家了。
或許是家庭變故,刺激得忍冬更成熟了吧。父母關係破裂的女孩子必須堅強起來,不然容易在學校被欺負……
卷毛這樣想著,冒出少許憐憫,又在她似笑非笑的注視中默默軟了身段。
虞聽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卷毛少年眼神清亮,身上氣場乾乾淨淨。
他跟氣息汙濁的江知遠絕對不是一路人,頂多就是短期的同道而行,早晚會各奔東西。
她不怕卷毛撒謊。
卷毛卻陷入了難題:
該不該說真話?他該怎麼說?
一邊是兄弟情誼,一邊是街坊妹妹。
無論他偏向誰,都會得罪另一個。
難選啊。
突然,白淨男生拉住他胳膊,病秧子板起臉時那股柔弱的氣質減淡了,眉眼間倒有幾分大人的果決。
“把實話告訴我!我知道你,你爸給我家新開的賣場裝修,後麵還有合作,現在合同還沒敲定吧?”
威脅的意味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