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被尊稱一聲“仙人”,可是一天沒脫離凡胎,就始終還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會生出愛憎怨懼。
心生慌亂,必定自亂陣腳。
虞聽泉特意把朱雀神搬出來,這話是專門說給何月朗聽的。
何月朗也沒讓她失望。
這人主動走進囚室,口口聲聲說等著還他一個公道。
可是,就在當天夜裡,本該在囚室裡的男人離奇地出現在虞聽泉床前,一雙怨毒的血眼緊盯著她,影子裡的蛇在吐信子。
“小暖的命牌沒碎,她一定還活著!”
何月朗情緒有點激動。
他把完整的命牌拍出來。
“告訴我,她在哪?”
虞聽泉盤坐在青竹床上緩緩睜眼,不答反問:
“你拿我秋水家的兩個孩子做把柄,要挾我照看她,她卻要殺我……我覺得自己沒怎麼得罪她,左思右想,發現是師尊對我的敵意與日俱增,能為我解惑嗎?”
何月朗不耐煩:“彆扯這些廢話,交出小暖,否則……”
虞聽泉:“好。”
她答應得爽快,何月朗甚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片刻後,他一字一句強調:“我要活著的鐘小暖。”
她敢答應,說明小暖就在她手裡。
看管秋水家遺孤的眼線已經失去聯係,何月朗手上沒有籌碼了,他隻能正麵強迫。
這是很蠢的一招,容易讓人跟他同歸於儘。
畢竟以他對鐘小暖的在意來看,就算交出人,他還是很有可能會動手。
隔著劍刃,兩人呼吸交錯。
虞聽泉一切如常,何月朗氣息紛亂,顯然是色厲內荏。
雙方對峙,比的是誰更在乎。
誰的把柄落在對方手上,誰就被動。
虞聽泉好整以暇,唇邊帶笑:
“她現在還是活的,不過如果我不小心傷了,殘了,死了……她就得死。而且啊,你連她的屍體都見不著,怎麼樣,你敢賭嗎?”
他不敢。
何月朗隻恨自己沒早點親手殺她。
早知道,就不該貪熔岩秘境裡的那點收益……他該給小暖準備金山銀山,而不是教小暖驅使一頭惡狼。
驅虎吞狼這條路眼見著失敗了,該死的腐水王蛇,還暴露了他身上有修蛇的秘密。
蛇影嘶嘶:“當務之急是離開白鹿山,你跟這個小丫頭吵什麼,沒看出她在拖延時間嗎?快點!”
何月朗猛然醒悟,連下十幾道禁製封住虞聽泉的修為和氣息,扛起她就跑!
詭異的是“虞聽泉”始終乖巧地任他擺弄。
她掛著古怪又僵硬的笑意,像是一個不會反抗的人偶。
今夜,烏雲蔽月。
平日裡霜白的月光半點也沒照在白鹿山上。
由於師尊成了與凶獸同流合汙的嫌疑人,眾弟子無心修煉,晚課被取消了,燈燭沒點起來,到處是黑漆漆的。
何月朗逃出囚室之後,總覺得有誰在盯著他,很沒安全感。
此刻他左肩扛著一個大活人,腳踩飛劍朝東方潛逃。
隨著飛劍的高度攀升,他的危機感愈發強烈,仿佛前方是虎口狼窩!
“不好,中計了!
“快扔下她,撤!”
蛇著急地指揮何月朗。
遲了。
月亮出來了。
冰冷霜白的光芒鍍在他周身。
何月朗穿的法衣是冰蠶絲織成的,冷熱不侵,直到異味傳進鼻腔,他才發現自己頭發被烤焦了!
怎麼會這樣……
他茫然,下意識看向最近的虞聽泉,以為是她耍花招。
下一秒他瞳孔劇顫。
大弟子那張秀美的麵容竟然……裂開了!
那不是正常人皮膚的質感,是紙!
紙做的人!
從挺拔的鼻子破開,紙張邊緣嘩啦啦地翻動。
嘴唇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笑他無知。
大活人的重量瞬間比紙還要輕。
他在飛劍上打了個趔趄。
手一鬆。
那具跟虞聽泉本人一樣大的紙傀儡打了個轉,乘風離去,消失在漆黑的山林間。
何月朗:“不可能……我明明給她下了禁製,她什麼時候變成傀儡的?”
蛇影恨鐵不成鋼:“蠢貨,還在糾結你那徒弟?抬頭看看吧!”
他抬頭。
原來今夜遮蔽月光的不是烏雲。
那是一隻體型龐大的朱雀,翅膀張開,遮住了方圓幾千裡的夜幕。
恐怖的高溫將上空變成火山煉獄,他如果再往上飛,燒焦的就不止是頭發了。
剛才他看見的一輪明月,不是真的月亮,而是朱雀神本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