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法準備時間比較長,大概要三百年。”重明的語氣沒有多少變化。
“三百年?!”陶大斌快氣笑了,“那看來我們從春到秋,從冬到夏,也等不到無極門的高人準備好了。依我看啊,你也不是想斬了那血魔,你是準備跟他比命長,要生生耗死他啊!”
莫渡不禁也投來疑惑的一瞥,但迎接他的是柯紹堅定的眼神“我這師弟,道法通玄,修為之高,冠絕古今。如果天下還有一個人可以戰勝血魔,那我相信,絕對是他。”
柯紹一貫玩世不恭,難得有如此正經的時候。莫渡與他相交莫逆,知之甚深,出於對好友的信任,他便按下了對這無名少年的懷疑,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重明並沒有氣惱“當然了,若是因緣際會,得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大大縮短這個準備時間了。地名初霽,有李老祖道統相助,可省一甲子。”
幾聲輕哂從人群中發出,不知藏在哪裡。
重明自顧自地站在原地,略一伸手,地上一輛馬車車輪的斷木軸就被他隔空取來“這車軸好,又可省一甲子。”
笑聲似乎有傳染性,伴著竊竊私語擴散開了。
接著重明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瞧向地上一麵燒焦的齊國旗幟。那旗杆也被劈成兩截,他隔空取來那半截旗杆道“好旗杆,又是一甲子。”
“哈哈哈!哈哈哈!”人們的笑聲不再掩飾,充斥著整個大營。
而此時的重明卻兩手虛握,將車軸和旗杆提在半空,對莫渡道“今日乃倍佛誕,優曇一現之時也,可省百年。”
陶大斌不耐煩聽他算賬,打斷道“你就說吧,七減八減完,還要多久?”
重明並不看向他,仍盯著莫渡道“一個時辰。在此期間,不得打擾,你須以升寒之卑大陣相護。”
說罷,他竟不等眾人答應,提著車軸與旗杆,緩緩浮到半空去了。隻見他雙目輕合,麵含悲憫,卻一動不動。
陶大斌看著頭頂上的重明,鄙夷道“去他奶奶的裝神弄鬼,要是他真能把血魔殺了,我認他做爹!”
卻正在這時,
又有一傳令兵從橋上奔來“兩忘峰結界已破,雲開全境陷於敵手!花將軍令卑職轉告陛下他願拚死斷後,隻是敵強我弱,唯恐拖不了多久,請陛下早做打算!”
莫渡的部下都是百戰之師,雖稱不上個個視死如歸,卻也並不驚慌失措。
陶大斌麵色一沉,進諫道“事急從權,請陛下移駕!”
莫渡深深地看了一眼上空的重明,突然想起一句話“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而今之際,唯有仰賴此人,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堅定不移地傳下了軍令“布陣!”
齊國眾將雖然猜忌重明,
卻對莫渡言聽計從,甚至有一種盲目的信任。陛下曾經一次次地帶著大夥出生入死,反敗為勝,此次想必也能扭轉乾坤,化險為夷吧。
——或許,那神神叨叨的毛頭小子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懷著這樣的心思,眾人紛紛領命。齊軍法紀嚴明,令行禁止,不多時,一個四千人方陣便在江邊布好。
年齡不一、修為不同的修士排得整整齊齊,真真是站如鬆,行如風,隔著老遠,便能感受到那股氣吞山河的磅礴之勢。
好一支威武之師!東方白暗讚道。莫渡有如此精兵強將,卻又偏偏不肯歸順,難怪仙界對他又恨又怕,將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可此時,傷兵營卻要向大後方轉移了,東方白犯起了愁,好不容易夢回六十年前,當然要親眼看看初霽城之戰是怎麼結尾的。
史書乾巴巴的幾行字,哪比得上親臨現場來得震撼!
橫豎他又感覺不到痛,索性起身找了根拐杖,避開葉采的祖宗,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這不過是一個幻境,應該不會給寄身者帶來什麼損傷吧?東方白忐忑地想。
他隻知道這身體的本尊名為“歸年”,也許是受傷太重,也許是太師伯搞鬼,才被自己附了身。
東方白想起看過的那些誌怪話本,主角穿越到另一個人身上,原主多半是淹死了,或者發燒死了,這才讓主角鑽了空子。
難道自己也是如此嗎?這歸年兄……莫非已經犧牲了?
想到這裡,東方白難過地念了幾聲渙教的咒語,給這位老兄超度。
這時,前線又傳來喊殺之聲,東方白一個未來之人,橫豎也改變不了過去,又身負重傷,便躍上土丘,找了棵大樹隱蔽自己,在樹尖的製高點儘情觀戰。
整條九漸江防線光芒大盛,
卻隻抵住了一刻,便淹沒在滿天血光裡。東方白知道,那是莫渡身前的最後一條防線,魔族大軍業已渡過天塹,直撲齊國大營而來了。
可那莫渡主導的大陣中,並沒有發出什麼攻擊招式,而是傳來了一陣哀戚的歌聲,隨著聲量愈來愈大,逐漸轉變為憤怒。齊國修士亦隨之變陣,穿插走位,絲毫不亂。
單看其中的某個人,並看不出什麼玄機,但若是從東方白居高臨下的視角望去,卻能隱隱窺見其中蘊含的規律。
“升寒之卑,升世之苦。以我熱血,以沃道土。”
幾句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詞傳來,卻無端讓東方白感到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