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肅胸膛沉沉浮浮,床頭儀器數值跌蕩,報警燈閃得灼目。
他狀況比冰島更糟,長語句後氣若遊絲,顯然不適宜交談。
連城有一瞬猶豫在走與不走之間。
她對梁朝肅毫無好奇心。那四年種種,再深的緣由於她而言,不過是給苦難冠上漂亮的托詞,但梁朝肅指的不像是那四年。
是更遠。
她問,“什麼時候?”
“你準備和訂婚沈黎川。”
那時,她闌尾炎出院三個月。
連城回想起,“你真惡心。”
梁朝肅喘息紊亂,好半晌平複下來,嗓音嘶啞,乾澀到可以觸摸到痛苦。
“的確惡心。所以我訂婚宴親手把你交到沈黎川手上,逃了三年,依舊無法遏製,惡心至極。”
不僅惡心,他還恐懼。
一種禁忌的病毒,深入肺腑,時刻無法壓製,越不見,越想念。
偏偏這世上,沒有書籍,沒有醫學,沒有一個理論解釋關於這種病,如何自救,如何消除,甚至如何克製都沒有。
世人對極致的痛苦是沒有想象力的。所有人歌頌愛情降臨時的美好,奇妙,卻不曾提或許會麵對悲哀,無望,煎熬輾轉,日夜難安。
到最後,病毒深入骨髓,名字是毒品,他做好一輩子不回梁家的準備。
迫切渴望在任務中犧牲,燒成一把骨灰,灑進海裡,靈魂也湮滅乾淨。
室內儀器警報連響一片,驚動門外蕭達。
連城再待不下去,邁步朝外,又停下,轉頭俯視他,“彆再越界。”
她出門,大步與從匆匆趕來的醫生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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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達吩咐司機送她回到住處。
王姨正在廚房煲湯,連城換了衣服,又洗了手,自覺摘菜。
王姨這幾日趕不走她,也習慣了。
“你的身世——”
欲言又止的。
連城垂著眼,摘掉芹菜焦黃葉子,“不查了。”
“為什麼?”王姨清楚她對家的渴望,頗為驚詫,“不讓大公子查,我們可以找警察的呀,還有沈黎川,他昨晚不是要幫你?”
連城掰菜杆子,“我現在忙,找到了容易有變數。”
王姨更不解,“忙什麼?去梁氏上班嗎?”
連城不回答,忽然吸鼻子,“姨,湯煲什麼?玉米味好香。”
王姨下意識回頭看灶台,“玉米排骨,加了黃芪,補氣養血,你待會多喝兩碗。”
“三碗。”連城起身拿淘菜的盆,可憐巴巴,“姨,我現在特彆虛,刀都拿不穩。”
王姨克製不住擔憂,心疼地嘮叨,“我不讓你碰刀,就是怕墜到你手腕,將來留下病根。你不聽話,偏要偷偷碰,是半夜餓了?都怪我睡得太熟,沒照顧好你。”
“不用姨照顧。”連城依靠過來,偎在王姨肩頭,“而且我最聽話了,是在國外拿的。”
王姨身上是陽光混著洗衣粉的味道,暖融融的慰撫人。
連城覺得好聞,臉埋進去。
良久,聲音悶出衣料,又顫又輕,細不可聞。
“我十五歲那年,好像發生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