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夢來!
明耀,明耀。
他聽到有人在呼喚他,於是轉過頭去,仍然一臉脆弱迷惘,甚至從未改變過。他依然張望著雙眼尋找著過去的人,那些從櫻花樹下走過,被紛飛的花瓣偶然吸引稍作停留的男子,他們是否還記得我?是否願意接納我與我相濡以沫共度一生?還是,那隻是櫻花樹千萬片飄灑的花瓣中最普通的一瓣,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我自己知道,無論我向外界展示自己多麼成熟的麵龐,內心卻永遠像那個天真的小王子一樣,從未改變過。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終於變成顧明耀最喜歡的樣子,變得幽默風趣,變得像一陣風一樣難以捉摸,也有了讓人看了就會感到希望的美好容顏,我已經有十足把握他再次見到我一定會喜歡上我,可是他已經不在了。
新的生活即是離彆,離彆曾經的愛恨情仇,可我不知自己是要對過去依依不舍還是迫不及待投入嶄新的人群。對大連那座城市始終是有情結的,城市邊緣有終年翻湧的海浪,在大連冬日的街頭有個人曾擁抱過我,說要保護我,他叫侯雪峰。
雪峰,雪峰,你是冰雪覆蓋的山峰。可是他不是明耀,明耀不會擁抱我,不會對我說愛我,不會擁抱我。所以我擁抱冰雪,即使被凍到失去知覺如同墜入深海,我還是盲目地,愛上雪峰。
酒店裡他說我們把窗簾拉上,我們同在一個房間,他的氣息卻變得遙遠,我感覺我體內製造快樂的部位已經被永久損壞。
我們在空蕩的酒店擁抱,他的皮膚仿佛清晨的溫度,他的臉是陌生的,吻上陌生人的嘴唇,感覺不到長久的安全感,但是似乎可以撫平我躁動的內心,藍色時分內心感概萬千。
曾經看過一個人寫過的一首詩
被撫摸的時候很快樂
直至發現
那不是你的手
那雙手,是明耀的手。雪峰送我回到學校,我在清晨回到寢室,明耀還在熟睡,那雙手從床沿耷拉下來,那雙手,我永遠都觸碰不到。
那段時間我與明耀冷戰,我已經決心逃離他,我要去尋找真正愛我的人。我不再與明耀一起上課,吃飯,甚至不再與他交談。我發生了一場嚴重的感冒,高燒不退,獨自躺在寢室裡,突然開始流鼻血,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疾病纏身。這個時候明耀剛好和浩男一起回來,他看著我,沒有說任何話,沉默地離開,浩男看著我憔悴的樣子,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還是跟狠心的明耀離去,我想他應該是恨我的,可是有人說過,恨也是因為愛。他愛我嗎?
後來是林從城市的另一端趕過來,帶著我去醫院,領著我抽血化驗,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看著血液化驗單,我有些恐懼,但是年老的醫生善意安慰,說沒有關係隻是普通的感冒。我在醫院輸液,林徹夜坐在床邊。第二天燒終於退掉了,清晨的時候我覺得我的思想變得異常清晰透徹,獨自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想通了很多事情。
我並不愛雪峰,我隻是為了逃離明耀,這對雪峰是不公平的。
那一年大學的寒假,雪峰說要帶我回他的家鄉。大年初一,我們坐在空曠的機場,仿佛世界末日巨大的空洞容器。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路過的人紛紛側目,這兩個男子為何如此親昵。但我們並不在乎。
他在耳邊輕輕為我唱一首溫柔的歌,是王菲的《我願意》。
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可是我的名字,是明耀。
他中間咳嗽了一聲,我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很堅實,似乎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來到他的家鄉,寒冷的東北城市,心似乎會變得暖一些。他帶我吃地道的東北菜館。他點了很多,紅腸,蘸醬菜,蒸好的茄子南瓜玉米,豬肉燉粉條,可樂雞翅,因為過年了,他還點了餃子。
我來到他從小生活過的城市,這裡有他的父母,他帶我去他的小學和中學,操場上落了厚厚的積雪。可是我知道,我並不愛身邊這個男子,我不愛雪峰。所以我還是離開了他。像所有年少輕易離彆的愛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