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酒吞童子的五官中都像是亮起了強烈的光芒,碳化的皮膚塊塊碎裂,它上一次有這種錐心裂肺的痛苦還是在被封印前喝下由前來討伐自己的源賴光假意奉送上,專門為殺死惡鬼而調和的的神便鬼毒酒。
“猜錯了。正是因為之前你沒有顯露現在的形態,忿怒之炎的克製之能才沒有完全發揮。”
酒吞童子是屬於存在多個起源的妖怪類型。
比如曾經作為由它的父親向戶隱山神九頭龍權現求得的孩子出生,最後卻成為了鬼王;或者是在丹波山的盤踞的強盜,因惡念深重而墮為妖魔;又或者乾脆是容貌清秀的僧人,卻被他人嫉恨,最終被怨妒纏繞扭曲成了醜陋的怪物。
幾乎每一個起源中,都會存在其作為人和作為怪物的分野。
這大概也是放出它的人將曾經斬殺妖魔酒吞童子的刀刃交給它的原因。
在持有這件具有象征意義的武器的情況下,相當於給作為鬼王的酒吞童子加上了一層枷鎖,最終讓其以最開始李武他們見到的女性姿態現界。
一方麵,這個形態下的酒吞童子保留著基本的理智,不會輕易大肆破壞暴露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麵,妖魔的成分被抑製到最低,再加上有萬火不侵的火鼠裘作為保護——簡直像是專門為他使用的燒儘妖魔邪祟的忿怒之炎而精心準備的對策卡。
也就是說,幕後黑手確實對他存在一定了解,但不多。
至少對方肯定預料不到持刀狀態下的酒吞童子沒堅持多久就被徒手斷刃,直接被打進了二階段。
而火鼠裘雖然效果不凡,但是——
誰說火焰隻能從外向內燒了?
在第一次認識愛理紗的時候,李武曾經將忿怒之炎的火種留在和般若鬼融合的死靈術士的傷口裡,表演了一波內爆術。
火鼠裘畢竟隻是件衣服,沒辦法包裹住酒吞童子的全身。
“粉塵爆炸之後,你有沒有意識到自己頭部恢複的速度已經減慢了?”
“那時候——”
酒吞童子的話並沒有說完。
李武在指間擦響了紅色的火光。
在剛才的廝殺對毆中,伴隨著一次次拳腳相交和在它裸露出來的軀體部分造成傷害,為了不引起察覺而分成數百次,小心地灌入其中的細微火種,爆發了。
酒吞童子的軀體像是膨脹到極限的氣球,迸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和光輝,火焰如同海膽上探出的芒刺密密麻麻地激射向四周,將尚存的一切化為熔化的鐵水。
如同生長在它表麵的赤色裘衣在爆破中被寸寸撕碎,被強勁的氣浪吹飛到不知何處,李武隻來得及抓住最大的一片。
“這玩意居然裡側不防火?!”
等到他收起布片後,爆炸也終於結束了。
赤裸著鬼王之軀的酒吞童子此刻像是個適合在《貓和老○》片場出場的角色,全身都成了篩子,瞳孔化為了渾濁且沸騰中的液體,蠕動著試圖重新恢複視力,
如果喝下水的話大概就會變成花灑吧。
但令人震驚的是,這家夥居然還散發著旺盛的生命力,一邊發出垂死野獸般的嘶鳴,一邊拖著緩慢了許多的步伐,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朝李武的方向低頭衝撞而來。
“要論難殺程度,你應該是我見過的第二名。”
恐怕隻有意識與因特網共存的真·尼祿在不死性上比它更高一籌。
銀色的鋼鐵在手中生長,化為巨劍的形狀。
原本還想保存火鼠裘的完好,現在就不用顧慮這件事了。
被嚴重削弱的酒吞童子仿佛蠻橫的野牛,李武靈巧地閃過撞擊,斬殺龍蛇的聖劍在空中閃過寒光,劍刃上生長出的長鉤精準地卡在右角的位置。
他像是釣魚般甩動巨劍,將整隻大妖怪拋到了空中,然後再次橫向揮劍。
勁風掃過,兩隻碩大的犄角應聲而斷。
經曆了內火焚體之痛都忍耐了下來的酒吞童子此刻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慘叫。、
然後它做了一個李武始料未及的選擇。
落地後立刻爬起,露出後背逃跑了。
這個行為使他出離憤怒了。
“不是說‘比起封印,我還是更想被有資質的英豪所弑殺’嗎?”
能隨心意改變形態的屠龍之鋼生長出無數的荊棘,劍格向上推動擴大,劍身收束為槍刃般的形狀。
最終,一把遍布倒刺的投槍在手中成型。
“那就彆跑啊——我來殺你了。”
“你這個瘋子!我要回封印裡!”
顯然,酒吞童子不會理會話語的勸誡,依然冥頑不靈地拒絕實現自己的夢想。
於是,助力每一個逐夢人的李武後撤一步,開聲吐氣擲出了手中的投槍。
“酒吞童子的傳說曾經和伊吹山係的伊吹童子所雜糅,在那個起源裡你成為了伊吹山大明神,即八岐大蛇之子,因此,汝亦為龍蛇!”
槍尖和空氣劇烈摩擦,伴隨破空的尖嘯和音爆聲點燃了真紅色的火焰,在其軌跡上留下一個個環狀的火圈。
仿佛跨過了飛行的過程,當酒吞童子的戰鬥本能催促它轉過身準備迎敵時,槍尖已經從其背後透出,帶著猙獰的鬼王繼續前進,最終在一麵斷牆處停了下來
“真是命運般的巧合啊。”
李武踩過寫著“天岩戶料理亭”的斷裂牌匾,在戰鬥的原點停了下來。
由於最早坍塌,天岩戶反而沒那麼慘不忍睹,除了被劍風直接刮到的家具,還有不少完好的雜物落在廢墟中。
他甚至還找到了一瓶藏在被摔得歪歪扭扭的保險櫃裡,瓶身上寫著“倉稻魂不許偷喝”的酒。
走到被釘在牆上的酒吞童子麵前,李武彈開了瓶蓋,將香醇的液體淩空倒進順從本能饑渴地張開嘴的惡鬼口中。
青色的火焰編織成旋渦,他伸出手將俱利伽羅劍從中拔出。
連成線的酒水逐漸乾涸,大妖怪仿佛陷入幻夢中般打了個嗝。
酒液既儘,斬首之時已至。
劍光閃過,酒吞童子的頭顱在地上滾了三圈,安靜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