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輪彎月高高懸掛在天際,淡黃色柔和的月光中,透著絲絲詭異的緋紅。
京城空曠的街道一望無際,月光灑下,卻照不透紅磚青瓦,路邊的樹張牙舞爪的印在路上,怪異又滲人。
然突然間,一道瘦小的身影邁著輕盈歡快的步伐,緩緩在路的儘頭顯現。
她出現的突兀又不明所以,獨自在街上走著。
夏日夜晚蟲鳴四起,顯得深夜愈發寂靜。
月光下,那身影的模樣愈發清晰。
出乎意料的,是一個美到人心坎兒裡的姑娘。
不似大齊如今人人追捧的美豔熱烈,少女眉眼乖軟,杏臉桃腮,烏雲疊鬢,眸若春水,唇不點而紅,五官嬌軟細致,麵容耀若春華,是一副純軟的古典相。
她身著海棠色繡銀碧霞紋霓裳,柔順的黑色長發挽了簡約的流仙髻,用白玉嵌珠簪固定,更顯嬌軟動人。
她彎了彎唇,看起來心情極好的模樣,伸了個懶腰喃喃道“京城的任務可真是難得要命,”
“不過幸是做完啦,不知道能不能趕在雞鳴前入睡……”
但凡是能趕得過雞鳴,花汐總會自得幾日。
“可明日國子監開學,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肯定會惹得同窗們生厭……”
小姑娘邊走邊咕噥,嗓音是江南那方小橋流水似得溫軟。
她輕歎一聲,抬頭剛想瞧瞧怎得還未到花府,卻見前方不遠處已經沒路,右側是一條黑幽幽的胡同。
花汐微怔,乖軟的小臉哭笑不得,怎得又走錯路了?
她揉了揉眉心,第不知多少次感歎自己岌岌可危的識路能力,轉身便想換個方向走。
然那深巷中,卻驟然間傳來一聲隱晦的悶哼和混亂的聲響。
“饒命,小侯爺饒命啊……”顫抖的聲音含混不清地傳進花汐耳朵,小姑娘柳眉皺起,有些驚詫。
這天子腳下的京城,竟有人敢如此放肆,當街欺淩弱小?
可惜自己如今手無縛雞之力,也救不了那被欺淩之人。
她轉身想走,可又一聲震天的、驚恐的尖叫衝向天際,“彆殺我,彆殺我啊啊啊——”
花汐腳步一頓“…”
殺人她就得管了。
她可不想平白無故的增加任務。
有些麻煩。
從衣襟裡悄聲摸出匕首後,花汐深呼吸一口氣,壯了壯膽,小心翼翼地走進那條深巷。
她定是害怕的,細弱的身板都還帶著幾分顫抖。
巷子裡意料之中的昏暗。
不遠處一群人影影綽綽,卻能分辨出兩方之勢。
一方有二十餘人,而另一方僅三人。
“誰給你的膽子,敢偷小爺的東西,嗯?”
那三人為首的少年身形修長高挑,他蹬著的皮靴正狠狠碾在對麵那領頭之人的腦袋上,囂張又散漫。
“我……我錯了,求小侯爺給個機會,求小侯爺給個機會啊!”
封袀緩緩俯身,匕首漫不經心的在腳下之人的脖頸上比量。
聞言嗤笑一聲,帶著幾分不屑。
“就這點兒本事也敢惹我定國侯府?”他似是笑了,手裡的匕首挽了個花下一瞬就要插進那人脖頸裡。
花汐一驚,話已經先動作人而出,“等等等,等一下!”
她沒見過這陣仗,被嚇得有點兒結巴,卻還是將匕首顫抖橫在身前。
這嬌嬌軟軟的一呼,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花汐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咬了咬牙。
眼前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
那剛想動手的少年詫異抬頭,散漫的桃花眼直直對上小姑娘鹿兒一樣瑩潤的水眸。
花汐一愣,有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倒不是彆的,主要是這少年長得頗有些禍國殃民的意味。
晦暗不明的深巷裡,側頭看過來的少年帶著幾分吊兒郎當和囂張。
這一方麵昏暗的天地,少年輪廓俊美清晰,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天生就帶著幾分浪蕩和風情。他麵容如玉,紫金團花劍袖錦袍勾勒出少年勁瘦的腰身,而腰間更是墜著上乘頂好的美玉。
他眉宇間的暴虐還未褪去,周身是若隱若現的暴戾和匪氣。
少年眸光落在花汐身上,上下毫不客氣的打量了一番,沉默幾秒,竟是突然起身彎了彎唇,收起匕首,像是怕嚇到她,
“小姑娘,這麼晚一個人出來很危險的。”
氣氛凝滯,還匍匐在地上的那人和他的手下大氣不敢出。
而沒想到他第一句開口是這個的花汐,迷茫眨了眨水眸兒。
“嘿,小姑娘,他們一群人是壞蛋,我們在教訓壞蛋呢!”封袀身後的江野突然跳脫的發聲,還相當自來熟的和花汐擺擺手打了個招呼。
花汐刀尖輕顫,半晌猶猶豫豫道“可為什麼我覺得……你們才是壞蛋?”
這話江野沒法接了,他轉身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一旁,一直靠在牆上沒發聲的姑娘,“長歌,快!你們姑娘家有共同話題,你去說!”
謝長歌挑眉,懶洋洋應了一聲,對花汐道“他倆壞的,我,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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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
花汐誰也沒信,隻是皺著眉虛張聲勢,“我已經報官了,不論你們誰對誰錯,大理寺明日自會來審理,你若是擅自殺人,京兆府不會坐視不理,大理寺卿明日也必然會問你們的。”
似是覺得好笑,江野輕笑一聲,“小姑娘,可沒什麼官能管得了這位爺!”他下巴朝封袀挑了挑,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而封袀自花汐出現,視線就沒移開過。
小姑娘明眸皓齒,咬著唇,看起來有幾分害怕,小巧的瓊鼻還皺著,像隻迷途的貓兒。
“嘖,真是漂亮的要命,哪家的姑娘啊?”少年桃花眼彎起,長腿邁開,絲毫不懼地靠近花汐,仿若沒瞧見她手裡晃動的匕首。
江野一見此情此景,在小侯爺身後心道一聲造孽!
這爺彆是又要禍害小姑娘了?
而旁邊那長相英氣,濃眉大眼的姑娘臉上,也是一言難儘。
袀爺是出來抓個偷兒也能勾搭上小姑娘。
隨著封袀靠近,花汐沒骨氣地退後兩步。
橫在胸前的匕首被少年輕鬆卸掉,一聲清脆的聲響落在地上。
她一驚,驚弓之鳥似得退了好幾步。
封袀笑,身形一閃,極快地堵住她的退路,佻達輕薄俯身在她耳邊,“想救他們?”
花汐微慍,義正嚴詞道“我並非想要救誰,隻是齊國律法早已言明大理寺才是審案之地,你私自殺人有違律法!”
封袀瞧著她一板一眼和自己爭論的模樣,實在是嬌俏萬分。
他笑容恣意,“那你喊聲哥哥,如若不然親我一下,我便放了他們,不然”
他語氣跟逗弄孩童似的,真假難辨。
江野在他身後,忍不住提醒道“袀爺,先彆騷,正事兒要緊!”
封袀散漫回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江野,後者立刻噤若寒蟬。
且慫了吧唧比了個手勢表示您繼續。
小姑娘聽到他調戲的話,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小臉漲紅,眉眼間媚態橫生,雖氣急敗壞,卻隻憋出一句無傷大雅的詰問“你、你是登徒子嗎?!”
大庭廣眾下竟就讓她喊哥哥,還要求親吻這淫穢之舉,這人實在是失禮!
少年直起身子,眉峰輕挑,頗有些戲謔道“比起登徒子,我更喜歡聽你喊我哥哥。”
花汐第一次見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卻又被他逼至牆腳不能動彈,在心裡默念了不知幾遍識時務者為俊傑後,
少女彎起眉眼,咬唇掙紮了片刻,良久呼了口氣,彎唇嬌嬌軟軟的喊了一聲,“哥哥~,放了他們吧。”
周圍倏然間寂靜。
封袀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的聲音仿若帶著細小的鉤,撓得他心癢。
隻一瞬間,心裡鋪天蓋地的悸動放肆生長,連成了天。
仿佛許多年前,好似亦有一個溫柔可人的姑娘,一遍遍喊著他。
是哥哥,是阿袀。
良久,他緩緩回過神,瞧見因為方才喊了聲哥哥羞恥低下頭的小姑娘,舌尖抵著後齒槽轉了一圈,笑容有些浪蕩輕薄。
他曾橫槍策馬南疆北疆十三州,亦吞花臥酒於京城之中,卻頭回瞧見處處美在他心尖上的姑娘。
他說話算話,回頭朝那些驚恐地站在原地抖得跟鵪鶉似的人們嫌棄道“滾吧!”
然後目光在掠過江野時,極快地眨了下眼。
江野了然於心,悄悄跟上那群人。
封袀說自己放了他們,可沒說讓彆人也放過他們。
然當封袀再次回頭時,眼前那眉目如畫的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詫異揚眉,又勾了勾唇,他竟絲毫沒發覺她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