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傛搖頭，“不計其數。”
“汐兒身邊朋友親人有無死傷？”謝長歌指尖輕撥茶沫，側眼問道。
湘傛起身自顧自倒了杯茶，“江野死了，驚鴻大人被神帝帶走。”
謝長歌動作陡然間凝滯，主廳內沉默良久，半晌後，她輕聲問，“怎麼死的？”
湘傛無奈聳肩，“朝顏殺得。”
謝長歌端著杯盞的動作久久未變，茶杯內水流輕顫，是謝長歌手在顫動。
她微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喉頭哽住，卻是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湘傛並未發現她的異常，隻是繼續蹙眉道“而且那位言曦神帝變得有些古怪。”
謝長歌深呼吸一口氣，仿若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英氣的麵容上同往常一樣，仿若沒有絲毫變化。
她頓了會兒才問，“哪兒古怪？”
湘傛麵色肅然地走坐回地上，明明是白日，主廳內確是昏暗，燭火映照在二人臉上，浮光湧動。
他手執茶杯若有所思道，“她的臉如今同花汐有七八分相似，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樣。”
謝長歌怔愣，良久後輕嗬一聲，嘲諷地勾了勾唇，“同汐兒的臉相似？她這是還對封袀賊心不死啊”
湘傛輕哂，他抬眼望向謝長歌，沒接話，卻轉移了話題道，“你確定你預言的那一線生機沒出錯嗎？”
謝長歌茶杯放回桌上，她肯定地搖頭，“絕對不會出錯。”
湘傛沉默良久，歎了口氣後才輕緩道，“可我們引白袍人入大齊國子監和其餘七國屠殺，又故意暴露花汐位置讓朝顏大人有機可乘，這樁樁件件，背後壘墊的都是人命啊。”
謝長歌仰頭閉了閉眼，心口處發疼，“我如何不知都是人命？可在人界這麼多生靈麵前，我不這麼做，又有什麼辦法？”
湘傛單腿微曲，錦袍衣擺滑落，露出纖柔的腿，他冷了臉道，“你應當知道的，我不是擔心這些人命如何，我是擔心你會使詐。”
“畢竟言曦同你是血緣至親。”
謝長歌卻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血緣至親？我如何痛苦你看不到嗎？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想要言曦死。”
湘傛無奈地攤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要和你合作。”
他看向謝長歌衣袖裡探頭出來的菜花蛇，彎唇一笑，“言曦不知道你活著吧，還練出了至強的法器。”
謝長歌黑眸沉著，她向來吊兒郎當的臉上緩緩攀爬上一層寒霜，她忍住腹腔洶湧的惡心感，嗤笑一聲道，“當她為了殺掉汐兒和袀爺追求更高力量，相信人蟒傳說把我扔進蛇窟的時候，我就是天下最想讓她死的人。”
湘傛抬手，腕間銀鈴碰撞，少年孱弱的眉眼魅惑撩人，身上是破碎羸弱的美感，他笑著捏住謝長歌衣袍一角，“我就知道在活死人群裡救下長歌姐姐，幫助長歌姐姐恢複記憶，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情。”
花汐在護送諸多央陸掌權人去藥神閣的中途，便正好碰上前來接應的藥神閣閣主藍羽和染七藥神。
為了防止央陸掌權人有異心，腐骨的解藥還是隻定期給他們。
藍羽麵容疲憊，藍色鳶尾雲紋錦袍上臟汙點點，藍玉發冠也歪歪斜斜，眉宇間卻還是一番溫文爾雅之相。
他們已經穿過了五嶺大森林，到了央陸的街道之上。
隻是原本人聲鼎沸熱鬨歡騰的長街如今是寂靜無聲，曾經生意最火熱的酒樓也是大門緊閉，甚至於門框上還有未擦淨的血。
大部隊在前方，染七在分發腐骨解藥，藍羽陪著花汐落在尾末。
“汐兒，你還好嗎？”藍羽緞麵折扇束在腰間，他擔憂地望向那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小姑娘。
短促的風拂過她鬢邊長發，花汐乖軟溫順地眉宇間已是一片涼薄，她漠然道，“我還好。”
藍羽垂眸，看到她不自覺輕顫的手，微歎了口氣道，“獻祭之事我們已聽說了，驚鴻被抓我們同樣知曉，但藥神閣永遠與你站在一起。”
花汐眼睫輕顫，她抬眼說，“人界不能獻祭，我們所有人都要活著。”
藍羽被她眸底深處翻滾的恨意嚇住，他頓了下，應下道“好。隻是那神族”
太過強悍。
花汐輕嗯一聲，麵色淡然道“他們強，我們也不弱。”
“藍羽大哥，三月之後是歲暮，也是我生辰，同樣是人界獻祭的日子。”
“神國就在冉軒巫靈山的明熙殿上，這短短三個月，你說我們要如何帶著必勝的把握，將神界的獻祭大陣摧毀，將那群道貌岸然的神族殺掉？”
藍羽被噎住，他想了許久，卻是隻覺得毫無生路。
如今所有人都清楚知道神族眾人的實力，人類與之相比完全就是自尋死路。
那可是累積了千年實力的‘神’，三個月，抗衡幾十萬的神和那強到近乎要超越‘神’的神帝？
這完全是天方夜譚，癡心妄想。
並且神國還有冉軒大軍守衛。
冉軒乃九國當中唯一的遊牧民族，善騎射，民風彪勇，戰鬥力為九國之最。
人界獻祭或許已成定局。
方才還明媚著的天不知何時烏雲滾塵，層層疊疊地壓在人心頭，長街籠上陰霾，就仿若人界看不見希望的儘頭。
在陰沉連綿的天空下，花汐望向遠方，一字一句道，“雖艱難，但我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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