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醒,仲秋晨睡得遲鈍的腦袋總算開始轉動,“那些喪屍呢?”
仲秋晨立刻開始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身體,他身上雞皮疙瘩一陣陣冒起,腦海中更加全是敖躍被咬時的畫麵。
被撕扯掉皮肉的下巴,血淋淋內凹的傷口,皮膚上逐漸清晰的血管,驚恐絕望不甘的眼神……
“你沒受傷,也沒被咬。”莫安森抓住仲秋晨的手。
仲秋晨動作停頓,高高懸起的心落下,鬆了口氣。
“那些喪屍呢?”仲秋晨看向莫安森,莫安森來救他了?
“我們還想問你呢。”薛二維坐到地上,他絕對相信仲秋晨,相信他和那些喪屍的異常無關,但仲秋晨自己的情況也隻有仲秋晨才知道怎麼回事。
“我和你們分開之後就向著建築另一頭跑,跑到那邊時沒看見你們,以為你們被拖住了,所以就想繞過去……”
略去自己學著喪屍咆哮的事,仲秋晨把所有情況都說了出來。
“餓?”薛二維臉色怪異,怪異之中又帶著幾分嫌棄,“所以你是被餓暈了?”
有那麼瞬間薛二維甚至懷疑他們隊伍裡智商最低的人是仲秋晨,末日生存食物稀缺確實不易,但仲秋晨把自己餓暈也實在有點讓人哭笑不得,而且他記得仲秋晨應該還有偷藏食物才對。
想到仲秋晨那倉鼠似的儲食行為,薛二維又釋然,仲秋晨說不定就是因為每頓都要偷藏一部分食物,所以才給自己餓暈。
食物本來就稀缺,他們本來就三天兩頭的餓肚子,仲秋晨還藏食,那可不得餓暈?
莫安森嘴唇翕動,黑暗中那雙黑眸中是滿滿的無奈,他和薛二維想到一處去了。
“要好好吃飯。”莫安森語氣無奈。
仲秋晨看去,他有種莫安森在哄小孩乖乖吃飯的錯覺。
莫安森轉過身,黑暗中從自己的裝備中拿出自己的水,擰開蓋子遞了過去,“現在沒吃的了,你先喝點水,我等下出去看看。”
仲秋晨接過,越發確信莫安森就是在把他當小孩子哄。
仲秋晨倒也沒拒絕,他就著瓶子喝水,他也確實有些想喝水。
不知道為什麼他嘴裡一直有股淡淡的清甜味,那感覺並不討厭,但也奇怪。
水已經不多,仲秋晨察覺時瓶子已經空了。
“喏。”薛二維摸黑把自己的水也拿了出來,扔到仲秋晨腿上,他就沒見過為了儲食把自己餓暈的,仲秋晨平時看著挺聰明的呀?
不過想想薛二維又有點兒心疼,仲秋晨之前一個人生活了六年,肯定過得很辛苦,所以才養成了這習慣。
003
“我出去看看。”莫安森起身。
“去哪?”仲秋晨看過去,現在可是夜裡。
“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吃的,免得有人等下又把自己餓暈。”黑暗中,莫安森語氣中帶著幾分少見的笑意。
仲秋晨啞然,臉上一陣發燙,“現在天都黑了,外麵很危險。”而且莫安森知道的,他還有藏些吃的。
“外麵那些喪屍出城之後現在都還沒回來,現在城裡還算安全。”和仲秋晨解釋完,莫安森看向薛二維,“看好他。”
“好。”薛二維立刻應下,他盤腿坐在仲秋晨麵前,一副要牢牢盯著仲秋晨的架勢。
被當成小孩對待,仲秋晨本就發燙的臉更加滾燙,眼中都多了幾分薄薄水汽。
他雙手抱著瓶子喝水,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和尷尬。
他現在其實已經不餓。說來也奇怪,一覺醒來之後他就不餓了,而且肚子裡暖暖的,就好像他在夢裡吃了個飽。
聽著仲秋晨和莫安森的對話,一旁海茵和吳悠也笑了起來,好笑的同時兩人也驚訝。
他們認識莫安森的時間已經不短,就算之前沒跟著莫安森出過任務,也多少在樂園裡聽說過他的事情。
殺掉上任園主,扶持現任園主。樂園最強戰力,異能,絕不會失敗的任務,存活率最高的隊伍,救世主……
印象裡,莫安森從來都是個絕對強大也不近人情的存在,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聽見莫安森笑,雖然那笑隻是幾分淡淡笑意。
看著莫安森出門,屋內一群人再次安靜。
黑暗中。
聳立的高樓,或是空曠或是擁堵的馬路,鋼筋鐵骨的城市在失去那些可怖的喪屍之後並沒變得可愛,反而愈發陰森。
若說之前這裡是地獄,那現在這座城市就更像是鬼話傳說中的幽魂聚集之地,仿佛隱藏著無數惡鬼的鬼城。
城市兩側分彆最高的建築之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背對著城市而站。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把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
較小那道身影回頭看了眼獨臂喪屍所在的方向,一張本該可愛的臉臭得不行。
他一點都不想被人呼來喝去,但更讓他惱火的是他無法反駁獨臂喪屍,不得不認同他的安排。
深吸氣,定下心,他轉回頭去看向城外那些被驅逐的喪屍,要把所有喪屍轉移回城內。
大部分喪屍被驅逐出城之後就在城外的空地中毫無目的地晃蕩,似乎完全沒發現不對,但也有小部分喪屍正向著城市而來。
他們屬於初步覺醒的存在。
絕大部分的喪屍都是沒有理智的,他們隻能憑借著本能行動,就算遇上王,他們也無法把還未覺醒的王和其他普通人類分辨開,會一同攻擊。
他們之後,是意識初步覺醒的喪屍。
這部分喪屍和其他普通喪屍並無太大區彆,但他們已經有了意識,他們會有意識的去做一些事,雖然那些事通常都非常單調簡單。
隻有意識覺醒的喪屍才有可能進化才有可能成為屍王,他們也已經能隱約分辨出屍王和王的存在。
黑暗中,無視那些已經回到城腳下意識初步覺醒的喪屍,那小娃娃把意識擴散開,試圖控製那些喪屍。
但之前輕而易舉的事現在卻變得困難,王的命令是絕對的,哪怕隻是無意識的情況下作出的命令,也讓所有喪屍都願意去遵守。
他費了些力氣才總算讓所有喪屍聽話,讓他們開始向著城內移動。
城市另一邊的獨臂喪屍亦是如此,費了些力氣才總算讓所有喪屍開始向著城內轉移的他,臉上是既自豪興奮又疲憊的神情。
城市中,莫安森遠遠看著遠處逐漸向著城市內湧來的那些喪屍,臉上是森然寒意。
又看了會,確定城外的喪屍確實在有意識地向著城內移動後,他快速隱入黑暗之中。
趁著那些喪屍還沒靠近他們這邊,他在黑暗中穿尋,儘可能多地搜羅食物,兩三個小時之後他才回去。
莫安森回去時,已經是夜裡兩點多。
聽見敲門聲,屋裡已經等得有些焦急的眾人心臟都是重重一跳。
海茵和吳悠端著槍到門口,在屋內確認了外麵的人是莫安森,才開門放行。
沒有了喪屍的阻攔,單純的覓食搜索對於能輕易撬門的莫安森來說就變得容易,他滿載而歸。
看著莫安森把兩個裝得滿滿的大袋子放在地上,屋裡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盤腿坐在仲秋晨旁邊的薛二維更是連身都懶得起就趕緊爬了過去。
“都有些什麼?”薛二維問。
海茵拿了隨身攜帶的電筒過去,吳悠也趕緊過去。
莫安森應該挨家挨戶洗劫了不少地方,袋子裡裝著好幾袋家庭裝沒開封的低筋麵粉、米、麵,以及好些罐頭、泡麵、袋裝零食。
這些東西絕大部分都已經過期,但眾人早就習以為常,他們的身體也已經適應,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能吃飽就已經很好。適應不了的人也早就已經餓死病死。
眾人把所有東西在地上一字排開,看著那一堆東西,所有人臉上都笑開了花,這些東西省一點夠他們吃上十來天了。
不能直接吃的幾人單獨放到一旁,然後拿了罐頭和袋裝零食每人分了一些,因為量多,每人分的量都足夠吃飽。
他們上一次吃東西還是兩天之前,現在看著這些東西,一個個的喉結都忍不住滑動,唾沫更是不停溢出。
無人招呼,東西一分好,幾人就趕緊吃了起來。
莫安森一邊吃,一邊從自己分到的那一堆食物裡麵挑選出不辣的,扔進仲秋晨分到的食物堆裡。
仲秋晨不能吃辣。
見莫安森如此,薛二維已經徹底被食物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大腦總算緩緩轉動,他也趕緊從自己的份裡拿了兩樣,肉痛萬分的分給仲秋晨。
“你可彆再把自己餓暈了,這要是在路上被餓暈,誰背你?”薛二維嘀咕。
仲秋晨到了喉間的拒絕咽了回去,看著麵前那一堆他一頓絕對吃不完的食物,他心口裡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不討厭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所以他才一直想去樂園想要遇到人,他已經受夠了也害怕極了孤零零一個人。
仲秋晨從裡麵選了包豆腐乾撕開袋子,袋子撕開的瞬間,一股奇怪且惡心的味道立刻迎麵撲來。
各種香精佐料的味道在那瞬間被無比放大,那瞬間都快把他熏得吐出來。
“怎麼了,壞了?”見仲秋晨把東西拿的遠遠的,好像被臭到,薛二維口齒不清地道。
仲秋晨不語,他怕他一開口就會吐出來。
薛二維奇怪,在地上挪了兩下湊上去聞了聞,“聞著沒壞啊。”
末了,他又用手指掐了一小塊嘗了嘗,“味道也還沒變。”
聞著沒臭,味道沒變,對他們來說東西就能吃。
仲秋晨看看那豆腐乾,試著再去聞,興許是因為包裝袋已經打開氣體揮散現在味道沒那麼濃的原因,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輕了不少,但依然在。
仲秋晨強忍著那種惡心的感覺咬了一口,口感沒變,但他也確實吃不下。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他的腦子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吃一樣不能吃的東西,卻又硬著頭皮在強迫自己去吃。
“你沒事吧?”薛二維愈發擔憂,“你該不會是得了厭食症吧?”
聽著薛二維的話,一直注意著仲秋晨的莫安森眉頭立刻皺起,海茵和吳悠也紛紛看過來。
厭食症對於末世來說並不稀奇,並不是沒得吃所有人就會一直想吃,有時候長時間的饑餓或者不停的自我暗示催眠也會導致這樣。
末世食物稀缺,絕大部分人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饑餓和不停自我暗示中度過。
且現在沒有治療條件,一旦得這種病,要麼自己撐過去要麼就真的餓死。
“你彆想著不吃,就算沒胃口也要吃。”薛二維神色嚴肅,都顧不上去吃自己的,他盯著仲秋晨,要看著仲秋晨把東西吃下去。
仲秋晨也有些害怕,他到不害怕厭食症,而是害怕這行為感覺本身。
他以前就有過這種感覺,還在安全屋時,有次他煮的東西太多又怕會壞掉浪費,所以就一次性吃了超出自己平時飯量的量,結果那天夜裡他吐得天昏地暗。
那時候他就有過自己不應該吃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根本不能吃,他應該吃血肉的想法。
那次的事讓他印象非常深刻,以至於他一直記到如今。
仲秋晨努力忽視喉嚨裡那股惡心感,硬著頭皮咀嚼吞咽,一口氣吃掉三包豆腐乾他才停下。
薛二維鬆了口氣,繼續去吃他自己的,“你可能就是之前餓過頭了。”
莫安森不語,看著仲秋晨發白的臉色皺眉。
“接下去我們怎麼辦?出不了城的話,我們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裡,還有敖躍……”海茵出聲。
聽見敖躍這兩個字,所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敖躍的事實在太突然。
當時太過混亂,再加上後來仲秋晨的消失、莫安森的失常瘋狂讓他們沒顧上去想,現在被提醒,他們立刻想了起來。
無人說話,屋裡一片沉默。
“城外那些喪屍已經開始回城。”莫安森打破沉默。
“他們回來了?”
“不會是城裡的屍王在召喚他們吧?”
“那我們怎麼辦,明天出城嗎?”
薛二維三人都迫不及待地開口,不想再繼續陷入沉默。
敖躍的事確實突然嚇了他們一跳,但也並不是那麼稀奇,類似的事他們早就已經見過無數次,甚至就連他們自己最終的結果可能也就是那樣,這讓眾人都有些不願意去提。
屋裡眾人商量著,遠處的高樓之上,三道身影並排而立。
坐在欄杆之上的小娃娃淺色的眉頭不服年齡地皺起,語氣也極為不喜,“難道我們就隻能這樣偷偷跟著?”
他們的王明明就在他們麵前,他們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遠遠看著,甚至不能在他麵前出現。
“他會明白的,那一刻恐怕已經不會太遠。”獨臂喪屍低歎,眼中是淡淡的擔憂。
小娃娃微肉的唇扁扁,他懸在空中的腳晃晃,他不是很願意這樣,但如果這樣真的能讓王好受些,那他會努力抑製忍耐。
“啾。”一旁的怪物轉身跳下樓,落地,他轉身跑向黑暗。
在黑暗中消失,跑到屋頂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視線之外,他立刻加速跑向城市邊緣。
很快,他又回來。
在黑暗當中從牆角探出頭去看了眼屋頂那互相看不順眼的一大一小,他壓低尾巴,偷偷從樓頂兩人看不見的角度進了仲秋晨所在的樓。
他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的上樓,然後輕輕把尾巴上自己從城外帶回來的喪屍屍體放在門口。
王要好好吃飯,好好吃飯就不會餓了。
翌日天亮,仲秋晨幾人一出門就看見那具屍體,臉瞬間煞白。
“昨夜這裡有屍體嗎?”
“沒有。”莫安森臉色鐵青,他昨天夜裡回來時這裡都沒有屍體,而這座城裡能做到這種事的存在就隻有一個。
“這算什麼?威脅?恐嚇?”吳悠一張臉也跟著鐵青。
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的時候,對方把一具屍體放到他們門口,除了威脅恐嚇他實在想不到其它可能。
而且那屍王也確實成功了,他確實威脅恐嚇到他們了,任誰知道自家門口昨夜有一隻三次進化的屍王來過,都不可能還笑得出來。
“走。”莫安森寒眸似冰。
遠處高樓之上,遠遠看著從屋裡出來的仲秋晨,確定他身體沒有異常精神也不錯後,屋頂三人鬆了口氣。
下一刻,獨臂喪屍以及快速度向旁邊躍去,躲開突然衝著他側腰而來的刀口。
“嘖。”手裡拿著刀的小娃娃砸嘴,對於自己的失敗很是不爽。
“你這是做什麼?”獨臂喪屍危險眯眼,雖然他並不會因為被捅上一刀就死掉,但任誰被突然捅上一刀都不會高興。
小娃娃不符合自己年齡形象的冷笑一聲,下一刻,四隻喪屍從樓梯口和旁邊的屋頂冒了出來。
四隻喪屍裡三隻都是進化過的屍王,是這座城市裡的另外三隻屍王,那是他有意識創造出的存在,也是他的王牌。
其中一隻意識已經覺醒卻還沒能進階成屍王,臉上被咬了個窟窿的寸板頭喪屍上前,彎腰把小娃娃抱起來,然後迅速退到三隻屍王背後。
“王那邊沒事我就放心了。”小娃娃玩著刀,奶聲奶氣地說道,“那我們繼續之前的。”
他視線在獨臂喪屍和那怪物身上掃過,“我們三個裡麵,到底誰說了算。”
他們都希望王好這點不錯,也無人懷疑,但三個人的話,意見總有相衝的時候。
“啾。”本來並不準備參與進兩人間針鋒相對的那怪物立刻來了勁,它尾巴輕晃。
他和王接觸得最多,而且王也隻給了他一個人名字,王還親口叫了他名字,所以肯定是聽他的。
總不能聽個小短腿的。
“我最先找到王,並且一直守護在他身邊,我呆在他身邊的時間最長久,我最了解他,當然是聽我的。”獨臂喪屍無視一旁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怪物,勾著嘴角看向對麵還要人抱的小奶娃,“總不能聽個小短腿的。”
聽著獨臂喪屍的話,讀著那怪物的意思,被抱在懷中的小娃娃咬牙切齒,他奶聲奶氣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咆哮,“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