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suv在路上轉悠了大半個小時，又重新回到那個城中村的牌坊門口，車子找到一個位置停下，立即有個七八十歲的白發老頭慢悠悠上前說要收取停車費，何眉正以對方不合法收費為由與對方討論，季沐時一看對方這個老頭弱勢群體架勢，沒啥好爭，拍拍何眉，“算了，入鄉隨俗。”
其實何眉上回就來過，這些老頭都是城中村的村民，仗著自己年老，厚臉皮豁得出去，一般人習以為常，不與老人一般見識，其實隻要跟一掰法律，老頭自己就灰溜溜走了。
穿過一條賣麻辣湯臭腐，涼皮肉夾饃的小食街，走過一條賣小家電、二手家私，十元任選三件小商品的低矮店鋪。
季沐時驚訝，“駱天辰就住在這種地方？”
何眉點頭，輕笑，“海市的城中村，許多白領都蝸居在這樣自建的農民房，房租便宜嘛，比正規的小區便宜一半不隻。”
不難看出這前後的分彆來，季沐時道“駱天辰以前住在傾城小區。”
不看彆的，隻說居住環境，就知道駱天辰的處境跟以前有著天壤之彆，生活，可以將人逼成什麼樣，如果告他，可能真的會變成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走到這裡，季沐時的心已經肯定了。
“何眉，撤訴吧。”
“好。”
其實季沐時提出要在路上再轉一會的時候，何眉已經猜到了，他認識的季總該有這種胸襟。
他們這時已經走到防盜鐵門前，屋裡一個五六十歲精瘦的大叔走出來，見是何眉便眉開眼笑地打招呼。
何眉立即將在路上買的水果遞過去，大叔欣然笑納，笑笑眼，點個頭跟季沐時示好，忙走去開門，顯然，何眉在季沐時來之前早就打點好了一切。
走進去，拐角走過一條走廊，最後一間房就是駱天辰的住所了。
那個房子，位置在最裡麵，是很安靜的，隻是地處一樓，長年不見陽光，才走到門口就已經聞到一陣發黴的氣味。
何眉站在前麵，在敲門之前，他轉過身對季沐時道“季總，你可能要有一點心理準備。”
季沐時心裡莫名一提，立即想到駱天辰的處境，想到他家裡有個半癱瘓的母親。
季沐時揚揚下巴，示意何眉去敲門。
還沒來的及敲，就聽見裡麵發出嘣一聲響，像是什麼炸開了一樣。
何眉與季沐時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似乎出了什麼事。
何眉立即敲門，喊“駱天辰……”
隨著喊聲，裡麵的人拿著什麼硬物敲打著地板，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故意發出聲響，季沐時察覺裡麵的人似乎有些不妥，一陣緊張，加入拍門行列。
對著裡麵喊“裡麵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需要幫助？”
房裡發出“啊啊啊……救……命”的聲音。
聽到那含糊不清的“救命”二字，季沐時想都未想，後退一步，直接一腳踢在門上，房東的這些出租屋，門幾乎就是一塊木板，一踢就震的幾乎裂開，再一踢就破出一個洞來。
季沐時伸手進去撈門鎖，哢一聲就開了。
破門衝入，不大的客廳裡擺放的桌子和床緊挨著，桌布已經傾斜，垂到地上，隻見一個五六十的大媽跌在床與桌子的下麵，滿眼是淚，那是一種極可憐可悲的眼神，她的臉扭曲著痛苦著，手裡抓著一隻破掉的熱水瓶，她的手已經劃傷了，正流著血。剛才在外麵聽到的應該就是大媽拿著熱水瓶敲擊在板的聲音。
她很聰明，喊不出聲音會借用旁邊的東西發出聲音，以引人注意。
熱水瓶已經破裂，地上一灘水，大半部分已經流在大媽的身上，她的上衣一片濕，淺灰的上衣有一片變得深顏色，濕掉的麵料還在冒著熱氣。
見到了衝進來的季沐時，駱母的眼神裡首先射出希望的光來，因為中風，她的嘴角歪斜，舌頭也有點打結，很難說清楚一句完整的話，但，單字的發音還是非常準確的，
“痛，痛……”
看到熱水瓶近在咫尺爆裂的痕跡，季沐時已經猜到，
“何眉，背她上醫院，她可能燙傷了。”
何眉也很給力，二話不說，背起大媽就走。
離開之前季沐時掃了一眼這個屋子，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屋，客廳擺了床，而原本的臥室做了臨時直播室，一張書台、一部電腦、二十四色的顏料桶，以及各種作畫的筆刷和畫板，屋內唯一的一個櫃子上麵放著幾遝藝術類書集，而與這些擺在一起的是新奕網絡設計部的旅遊集體合影，其中張小兮的照片被單獨放大，畫成了一幅畫，就貼在他的電腦背麵。
櫃子上還有一個相框，上麵的合影像是一張全家福，季沐時低頭瞄了一眼，竟然是駱天辰母子與張小兮同台吃飯的合影。
看完這些，季沐時心裡真的挺不是滋味的，但是，他還是順手關上了大門，轉身和何眉一起去扶駱母，將車開得風馳電掣，把駱母送去了急診。
午間的急診部居然人滿為患，這個小老太傷成這樣一直都得不到及時處理。
季沐時想了想，還是翻出微信，找到海市醫院的院長，請求人家行個方便。
等駱母住進了醫院，因著季沐時的關係，海市醫院的醫院不僅為她的燙傷會診，還讓神經科整個科室的人為她的中風給出合理的治療方案。
而就在季沐時和何眉帶著駱母看醫生的時候，駱天辰去找張小兮了。
那個時候，張小兮剛回到家，接了季洋一個電話，“張老師，我怎麼翻不到你的視頻？”
聽的張小兮一臉莫名其妙，“什麼視頻？”
“就是那個，餘塵的官方抖音號裡，我沒有找到你的介紹，彆的老師都有了，你是不是辭職了，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過了。”
“喂，你怎麼老擔心這種事？我說過，我會把你們帶畢業的嘛，放心了好不好？我這幾天出差，剛到家呢，累死我了。……嗯，明天下午我的課不變呀，你記得上課提前二十分鐘來，關於上回那個人物結構我還要跟你講一下。”
掛了電話去洗澡，張小兮還一直沒想明白，季洋說的，餘塵的官方號是怎麼回事。
長途機，真的很累，一切都等到明天上班去學校再了解好了。
可是，不等明天，就有人帶著消息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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