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商!
幾人背對著斜陽,一路返回閎村,剛接近村口就聽到哭求與喝罵之聲,亂吵吵的。
遠遠望見村裡三什蜀羌兵卒,羈押著十餘名村人,有男有女,跪在道中。上百村人則戰戰兢兢在遠處垂首不語,無人敢上前攔阻解救。還有十數名貴人在一旁談笑旁觀,大多身著蜀絲織就的華服,卻不是蜀服樣式。
蜀羌領頭之人乃一貴族中年,高冠而長服及踝,正吩咐兵卒棒打著兩名跪地的男子。不遠處還橫著一具青綠的屍體,赫然是那隻被困縛在閎夭家中的河伯頭領。
“爹!大哥……”遠處的閎夭怒血噴張,雙眼赤紅,他看清了棍下二人正是自家父親與大哥,跪在大哥旁哭泣的還有大嫂。
他正要衝過去,卻被戎胥牟一指狠狠點在背上的大穴,隻覺被點透一般,疼痛中渾身酸軟,下體更是突然麻痹,癱倒在地,更被拉到了隱蔽處。
“你乾甚麼?”閎夭瞪著眼睛仰頭詰問,卻被對方更紅更駭人的雙目震懾。
“甚麼都不要做,你不是他們的對手,魯莽上去非但救不了人,還可能連累全村人的性命。”他一字字說得很冷,冷中隱著一股巨大的戾,似火山爆發的前兆。
同樣躲到暗處的兩女也是心驚,她們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心生不安,甚至連看到河伯頭領被殺的怒氣都忘了。原本在回來的路上,她們不約而同地想著,萬一河伯王謀求不成,至少還有個河伯頭領替代,如今竟被人殺死,絕了後路,怎能不怒,可此刻卻被驚疑取代。
“沒事吧,封弟?”
“出甚麼事了,三哥?”
“你們這粗陋窮鄉,貴人們肯住是你們的福份,居然怨憤,院落裡,還藏著那等肮臟的凶獸,是想暗害貴人嗎?這是大罪,從今日起,你們都給我貶為奴隸。”那蜀羌貴族頤指氣使,踹了一腳哭得惱人的閎夭大嫂,“哭甚麼哭!再哭就剜了你的雙眼。”
兵卒一棍棍打下去,鮮血淋淋,尤其是閎夭之父,原本身體也算硬朗,但無巫武在身,直被抽得死去活來,哀哀求饒。
“且住,大人,既然他們成了您的奴隸,這三個人能不能送給我?”
出聲的是一女子,容貌直比十七八少女,花容月貌,若非笑靨間眼角掛了一絲魚紋,更手拉個十歲上下嬌俏可人的女娃,絕無人想到她已年過三十。她雖穿著蜀服,卻與那群貴人站在一處。
“既然僰(bo)夫人開了玉口,是我的榮幸,這三人本來也是衝撞了你與伊大人,夫人看得上,儘管領去。”那蜀羌貴族麵露諂笑,“這裡既然不是夫人的家鄉僰地,繼續尋找說不得山高路遠,多幾人服侍也好,三人若是不夠,儘管在村裡尋,尤其是女婢。”
“這三人足矣,奴家多謝大人美意了!”那美貌女子盈盈拜謝,眉眼間風情微漾,說不出的嬌媚。
“僰妹妹,這等粗鄙之人,怎配服侍你,待我回殷都,給你送些調教好的上等奴婢使喚。”
說話之人,,四十五六,膀大腰圓,衣襟難遮他的魁梧,一臉傲氣不被風霜所掩,挺直地站在貴人一行正中,身上帶著一股煞氣威嚴。
“妹妹也通蜀冉之言,替我問問,是甚麼人活抓了這等傳說中的妖物,用得天蠶絲,抓得銅骨境,我想不出這樣的小山村怎能有這樣的能人。”
不提那邊女子的問訊,隻說這頭的戎胥牟,眼見得已經青筋暴起,怒火熊熊。
伊伯鈞,那熟悉的麵孔、商言與聲音,自己死都不會認錯,殷商右相尹伊重的長子。當年帶伊氏三百族兵同阿爺同返戎胥,名義上是助征義渠、獫狁兩犬戎部,實則暗調兵馬,與帝神教聯手,發動了戎胥變亂,謀害他戎胥一國一城一族,手上怕是沾了無數他族人的血。
他眯了眯眼睛,暗運真氣,凝神壓住心頭無名火。
當年自己也曾一口一個“伊伯伯”地叫著,十年過去,對方已然四十中年,自己對這位伊伯伯唯有恨意。
伊伯鈞也是伊氏族中天才,當年已有銅骨大成,如今還沒看到深淺,但些微的舉手投足,和一身筋肉,怕是更上了一層。
身邊也大多是好手,俱是伊族的精銳。
其中一人伊默,是當年的隨行的百夫長之一,算是伊氏豎族旁支中的天才,人如其名,沉默寡言,緊緊護衛在伊伯鈞的身邊。
身後還有個老者,一臉陰騖,同樣不言不語,眯眼旁觀,不時打量著四周,偶爾也向自己這邊看來。
這時女子問畢回了話,“伊大哥,他說那些是麋國人,去剿獵這河伯了……”
“麋國?離此兩千裡地,特意跑到這裡來獵妖?真是有意思,想必也不是尋常的氏族子弟。”身後的老者低語。
“待他們回來倒是要見見!若真有些本事,可以結交一下。”伊伯鈞隻是好奇,也並不太放在心上,轉頭對伊默吩咐,“這三人就交給你,幫僰妹妹儘快調教。”
“諾。”伊默抱拳躬身。
“對了,這裡可有人知道僰地的?”女子看向了村人排前的幾位老者。個個兩腿顫巍巍,隻回不知,不敢多言。
“僰妹妹寬心,好事多磨,伊某定竭力護送你母女二人平安回返家鄉,這裡是三水彙流之處,你家鄉是兩水彙流,我們不妨順水而下,繼續尋找。若萬一找不到,妹妹可隨伊某回大商,我殷都繁華,不比這些偏遠苦貧之地,自有享不儘的富貴……”
戎胥牟已經清楚了前因後果,便不再原地聽他們囉嗦,拉著幾人暫時遠離了村子。
小九也將努吒爾與小杜宇尋了來,抱著鱉靈兒,讓幾人鬆了口氣。
他們安排努吒爾留下看守河伯,順便照顧嬰孩和小杜宇。臨行前,虧得戎胥牟提醒,要儘量避開村外來人,免生事端,才讓他們機警避開,沒有被抓。隻是可惜了那頭河伯,但如今戎胥牟顯然有更在意的事情,河伯已無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