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正好從馬車上下來,身形一滯,臉色有些難看。
邢安見狀忙過去攙扶:“公子你……”
抬眼對上江澈的眼神,便低下頭什麼都不說了。
“怎麼了?兄長哪裡不舒服?”江落落感覺事有蹊蹺,便回身扶著江澈的另一隻胳膊,上下打量著。
馬車回來的路上,江家兄長有些心不在焉,臉色也不太好看。
“沒事,許是有些累了,今日落兒也累了吧?”他摸了摸江落落的頭,撐起笑容,“回去好好歇歇,臨行前兄長讓槿兒給你做了好吃的點心。”
這幾日他發現,落兒清醒了之後變的挑食了。
對江府的廚子懷有很強烈的敵意。
過去不是這樣的,給她什麼她都吃,除了杏仁餅……
江落落聽聞有好吃的東西,瞬間眉開眼笑:“真的?!太好了,正好中午沒吃飽!”
“落兒!澈兒!你們終於回來了!”江老夫人在冬梅的攙扶下疾步走向他們。
“祖母?”江落落迎向江老夫人,被江老夫人一把摟進懷裡。
“可嚇壞祖母了,剛聽說消息,說落兒上山遇到刺客,還有澈兒差點被秦家那大小子帶回順天府,是不是真的?”
老太太扶著江落落肩膀,見江澈從後麵走上前,便騰出一隻手拉住江澈。
“你們兩個可還好?”
江落落心頭一熱,挽住江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放心!落兒沒事,兄長也很好!孫衝被抓了,仲玄哥哥親手抓的。”
她輕描淡寫的形容,並不想把當時的情況描述出來,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知道個大概就行了!
“今日小黃和小黑幫了很大的忙,所以落兒把它們帶回來了。”
今日若不是小黃和小黑帶著群狗來幫忙,就不能把孫衝的手下一網打儘了!
“小黃和小黑是誰呀?”
江老夫人一臉驚訝,從沒聽說過孫女有這兩位朋友,若是幫了自家孫女,那江府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江澈笑了,挽住江老夫人的另一隻胳膊,三個人並排走著:“就是它們。”
順著江澈的手,江老夫人看見兩隻肥嘟嘟的小狗在前麵屁顛屁顛的跑著,邊跑邊搖尾巴。
“這是……小黃和小黑?”
老太太一臉詫異,本以為小黃和小黑是兩個人,沒想到是兩隻小狗!
怪不得街上的人都瘋傳江家二姑娘領著一群狗,活捉了凶手。
“冬梅,吩咐下去,今天晚上多做一份肉骨頭。”
江老夫人雖然不太了解具體過程,但是對孫女的話還是深信不疑的。
冬梅應下後轉身吩咐府裡的小廝去傳話了。
“你們沒事就好!這次多虧了仲玄那孩子,對了,還有邢安,一定要賞!”
江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拉開江澈的袖子,看到手腕上那一圈磨紅的痕跡,心疼壞了。
“秦家大小子壞了律例,居然敢在澈兒身上用枷鎖!秦老將軍家教不嚴!等老身見了他,定要找他評評理!”
“祖母,這點傷對澈兒來說不算什麼,隻要能將孫衝送進大牢,值得。”江澈平靜的說。
趁著他身體還可以,要將能威脅到落兒的人,一個一個拔去,替她開辟一塊淨土,可以在這世間安身立命的淨土。
“祖母已經讓你二嬸嬸閉門思過去了!
她兄弟媳婦家的親戚惹了這麼大簍子,也沒臉出來見你了。
就是勉兒那孩子,得知落兒在山上遇刺之後,從鋪子趕回來,
上躥下跳的跟他母親那裡鬨呢。”
勉兒這些年如何維護澈兒和落兒,她看在眼裡。
可惜了,若勉兒也是靜好生的孩子,該多好!
靜好那孩子,嫻靜大方,比這李氏強太多了!
可憐她和子昂年紀輕輕就撒手而去,若不是當年那馬車摔下山崖,他們也不會拋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就……
“祖母……”
看見江老太太眼裡的悲傷,江落落忍不住摟住她。
“二哥對落兒好,落兒知道的,您放心,落兒不是黑白不分的人。”
“好孩子,祖母看著你們,就欣慰的很,隻是今日有些乏了。”
江老夫人疲憊的用手攏了攏頭發。
“你們回去也好好歇歇,明早多睡會,不必給祖母請安來了。”
江落落突然想起和淩王府的約定,覺得還是有必要和江老夫人打聲招呼的。
“祖母,明日一早落兒要去淩王府為淩王治病!”
“淩王?上官庭軒那小子?”江老夫人愣住了。
“落兒可有把握?那小子多年征戰沙場,性子不知變得如何,若是惹惱他,會不會傷到你?”
那小子幼年也常來江府玩鬨,那時候江府還是鎮國公府。
但是隨著德妃離世,外加宮裡的一些變故,讓那小子性情大變。
從那時起,就再也沒來過江府了。
偶爾見麵,也隻是招呼一聲。
後來再從彆人口中了解到那小子的消息,就是在他十幾歲一戰成名之後了。
那時淩王十幾歲,北疆一戰名聲大噪。
剛剛嶄露頭角的年輕皇子,被多少侯府相中,押寶似的想把自家千金塞進淩王府。
那時聽聞,禮部侍郎俞詢帶著自家女兒俞喚晴到淩王府做客。
不知為何,上官瑞當著侍郎千金的麵,斬掉了丫鬟的一雙手!
血濺四壁啊!俞喚晴那丫頭當時就被嚇的暈了過去。
想到這裡,江老夫人更擔心了!
自家小孫女從小就在江府長大,未見過多大的世麵,況且病剛好,若是被嚇到……
“祖母放心,落兒有把握,而且,落兒覺得淩王人還不錯,隻是……”
江落落又想起那寂寞的背影,即使身處熱鬨繁華的街上,也冰冷的仿佛天地間隻剩他一人。
人還不錯?落兒這丫頭居然覺得淩王人不錯?!
難道靜好與德妃生前定下的這門親事,真的能成?
江老夫人看著江落落,表情從驚詫到嘴角微微揚起。
“呃……祖母,您想什麼呢?”江家祖母表情太奇怪了!
江落落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沒!沒想什麼!”江老夫人尷尬的笑道,“你們兩個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快去!”
就這樣,江落落看著自家祖母被冬梅挽著走了。
“祖母在想什麼呢?表情好生奇怪,兄長……”
她回頭看向江澈,卻發現江澈臉色蒼白的停在原地,額頭上都是汗。
“兄長你怎麼了?!是不是心裡又不舒服了?”
江落落抓著他的手腕,脈象沒什麼變化呀!
她又盯著他的額頭看去。
手腕上的紅是被枷鎖磨的,也不至於疼成這樣。
莫非是額頭撞的那一下,有內傷?!
“姑娘您不知道,公子除了手腕和額頭,其實傷的最重的是腿,公子膝蓋上……”
邢安扶著江澈脫口而出。
“邢安!”
江澈不想讓邢安繼續說下去了。
“公子,不能瞞著二姑娘了,您瞞過了今日,明日呢?”
邢安實在忍不了了。
在永安堂樓上,他親眼看見公子的膝蓋都已經磕破了皮肉,公子比常人更瘦一些,都快露出骨頭了。
喬菘藍本想下樓叫二姑娘上來看看,可被公子攔住了,說什麼也不讓二姑娘知道!
怕褲子蹭到傷口,便讓喬菘藍先幫他包紮上,這一路走來,傷口被綁著的布條磨著,該有多疼!
“傷了腿?為何不告訴我?”江落落看向邢安的眼神冷了幾分。
好哇!先前是本姑娘幫你跳出了二房的控製,如今可好,這麼快就倒戈了,幫著兄長瞞著我?
邢安被江落落看的心驚肉跳:“姑娘!不是小的不說!是公子不讓小的告訴姑娘的!”
他邊說邊往江澈身後躲去。
二姑娘明明是個連他肩膀都不到的小丫頭,怎麼眼神如此犀利!
邢安心裡暗自決定,以後還是踏踏實實跟著公子的好!
“落兒,是我讓他不要告訴你的,怕你擔心。”眼見小丫頭快要炸毛了,江澈趕緊安撫。
他蒼白著臉苦笑著說道:“沒想到,還真的有些疼,兄長是不是很沒用?”
“兄長為何會這樣想?”
江落落聽了江澈這話,也氣不起來了,和邢安扶著江澈往西側院走。
若江家兄長沒用,那世間可還有有用之人?他怎能如此說自己!
江落落越想越不舒服,賭氣般的低著頭嘟噥著:“兄長在落兒心裡啊,是世間最厲害的人!是最!沒有之一!”
江澈停下步子,凝視著江落落,半晌,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能做落兒的兄長,三生有幸。”
江落落怔住了,那一瞬間,江澈清亮的眼神仿佛看透了她的靈魂!
這句話,是對她說的吧?真正的她?
不管了,就當是吧!
讓她在江家兄長麵前,做一次自己,就一次!
看著江落落漸紅的眼圈,江澈笑了:“傻丫頭,哭什麼。”
“沒,是高興的!”江落落吸了吸鼻子,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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