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是刀山火海、陰謀詭計裡走出來的殺手刺客,寧宣相信這對師姐妹的感情不假,卻絕不至於能有這樣深。
“現在看來,你們兩人裡,倒是你這個徒弟為主,她這個師傅為輔。”
秦清再次審視了一遍寧宣,似乎意外他的冷靜,最後也老老實實承認了,“你說的沒錯,我這次找你們,雖是通風報信,也是另有目的。李長老雖然絕對願意來抓你們,但家族不能浪費資源,他這次也另外兼具一個任務,恰好也在陽關城。”
寧宣皺一皺眉,“任務?”
“沒錯,奪取一柄‘魔兵’的任務。”
秦清侃侃而談,“據說是乾戈洞上層的指示,你該知曉乾戈洞號稱‘兵起乾戈、洞中藏凶’,自詡為戰爭之源、兵禍之起。而古語有雲,‘上兵伐謀’,所以他們真正可怕的並非自古流傳的武學、訓練有素的洞兵、千錘百煉的兵刃,而是謀算天道、洞察天機之法。”
寧宣沒有說話,魔兵二字震得他不清,“……”
秦清卻繼續說,“而這次,就是某位乾戈洞中的大人物,算得陽關城有一柄遠古時期的‘魔兵’現世,他有心奪了此兵,但又不願意為他人所知,擔心自己一動,惹得平日裡的對手也把目光聚焦此處。因此到了最後,便找到了李長老出手,令他借著拿你之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她想了想又說,“事實上,來到此處之後,我們調查一番,也知道了魔兵下落的可能,要麼是前番大鬨的‘何楚’事件,要麼是今朝名劍山莊和長河派之間爆出的‘奪心魔’事件——當然,它們二者也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為,應當是城裡盛傳的那位解決前者之事的‘棄刀人’。”
寧宣臉上的表情不變,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肌肉也沒有多餘的變化,他好像完全不懂秦清所說的是什麼。
實際上,他真實的內心之中,卻早已經翻江倒海了。
如果不是他在如何控製心跳等身體特征上的能力一向不錯,任何一個百煉境武者,都彆想在這個房間掩蓋自己的心緒。
秦清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這個少年吸收完這番驚天動地的信息。
寧宣許久之後才說,“而師伯現在來此找我們的目的,無疑也和‘魔兵’有關。”
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是認真。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並不是認真,而是為了精準,要不然他真的很怕自己說錯話。
“沒錯,那位大人物雖然謀算隱秘,但到底不是天衣無縫。我這邊也得到了另一位乾戈洞中大人物的指示,來乾擾李長老的行動,我倒不用奪取魔兵,隻需要不讓李長老得了魔兵即可,關鍵時刻動手毀掉也不在乎。”
秦清將幕後真相娓娓道來,“而目前還不知道魔兵下落,所以最好的乾擾就是讓你們走。李長老所修煉的‘燎原火心經’,與常規武學越練越靜相反,一向是動中求靜,火中求道,一旦有了一絲火星般的念頭,就要揮灑心火,肆虐氣火,若不能夠燒遍心頭一切雜念,行事便有偏頗。而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到底是龍孽虎煞山的地界,李長老再厲害,若不能小心行事,也不免功虧一簣,惹出事端。”
“最好是惹出事端來。”王冬枝恨恨道,“讓龍孽虎煞山派出個道士,將他人頭斬了。”
秦清笑了笑,然後看向寧宣,她現在已經習慣和寧宣對話了。
經過這番交流,秦清已經很清楚,在這對師徒中,寧宣才是真正的話事人,“宣兒,你現在還有什麼疑惑?”
寧宣搖搖頭,“沒有了。按照師伯所說,兩位雖然是利用我們,卻也是相助我們,我們倆師徒實在沒什麼好說了的。現在看來,我們當下最好的選擇就是跑。”
“沒錯,馬上跑。”秦清點頭道,“最好是如師妹所說,今晚就走。”
寧宣應聲,“好,我們當然要今晚就走。但在離開之前,我還得了解一件事情。”
“你說。”
“為什麼你們知道我在陽州?”寧宣死死盯著秦清,“難道是兩位大人物卜算得知?”
他覺得不應該如此,如果那魔兵真的是武劫的話,秦清自然不會饒過自己。換言之,秦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武劫。
秦清款款淺笑,看上去不像是個武學高手,而該是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他們自然不可能對你上心,這件事情說來巧合。他們知道魔兵在陽關城,後來才有人對寧家傳來消息,說你也在陽關城,他們便將這兩件事情混淆,讓李丞帶著我前來此處,以你作為掩蓋。但你處於陽關城的具體位置,寧家還不得而知,我也是苦苦追尋,才找到了現在的地方。”
這麼說來,在彆人眼中,自己應當壓根兒和“魔兵”毫無關係。
寧宣皺眉道,“有人傳來消息?是誰?”
“是官府。”秦清說,“是官府的密探主動送上來的,算作給我們一次人情。”
寧宣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好像有點不敢相信,又好像有點憤怒,最後便是一些羞惱。
他耳邊傳來了謝易的嘲笑聲,而且是很得意、很張狂、很幸災樂禍的嘲笑聲。
“這就是好人的下場啊。”謝易故作可惜,“哎呀呀,好人啊……”
寧宣收斂了一切情緒,但收斂得過了。
他冷冰冰吐出兩個字,“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