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就這樣定了!人不泡妞枉少年!等個屁啊!等得黃花菜都涼了!什麼雕花奶酪蛋糕?表白靠的是一張嘴啊!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桌子對麵“我其實喜歡……”
“鎮靜,不要把食物吐在我臉上。”桌子對麵,路鳴澤淡定地切著金槍魚腩。
不是路明非胖胖圓圓的表弟,而是和他做生命交易的魔鬼版路鳴澤。這小家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黑色正裝配立領襯衫,蝴蝶領結,上衣兜裡塞著蕾絲邊的手帕,整個人和這家酒店的定位同步率百分百,讓人覺得他本就是坐在這裡吃飯的客人,素衣白裙的陳雯雯才顯得不搭。
真是說魔鬼魔鬼到啊!
“我其實真沒想吐你一臉,”路明非說到一半猛地舉起餐碟,“我是想一碟子拍你腦袋上!”
“你思想鬥爭了那麼久,我等得有點無聊,所以把你召來說說話。哦對了,生日快樂,哥哥。”路鳴澤舉杯,抿了一口酒,忽然皺眉。
“波爾多五大酒莊裡我最不喜歡瑪高酒莊,因為它是波爾多產區的酒莊,可釀出來的酒卻有點像勃艮第產區的。”路鳴澤聞著酒香搖頭,“金槍魚腩煎得正好,不過如果是我做,我會配鬆茸來調味不是鬆露,讓我嘗嘗你的羊排……”
路明非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把他推開,三口兩口把剩下的羊排吞了。
“真小氣,不就想吃你塊羊排麼。”路鳴澤說。
“讓你也不如意一下,免得總是你牽著我的鼻子走。”路明非哼哼道。
“怎麼會?你是我最重要的客戶,在你剩下的三次召喚權沒有用完之前,我都會忠誠地服務於你。”路鳴澤微笑,“不過彆擔心,我們不會強買強賣,這次不是你召喚我,是我主動的客戶隨訪。”
“沒什麼事兒快從我眼前消失!我陪初……”路明非卡住了,陳雯雯並不是他的“初戀女友”。
“初次暗戀的女生。”路鳴澤及時給出正確的定義。
“滾!總之我跟美女吃飯呢,拜托你放我回現實世界好不好?看著你我能有食欲麼?”
“我很喜歡這個餐館的環境。”路鳴澤不理他,四下打量,“那艘古船和老舊的榆木地板很協調,但是設計師又用大理石和有機樹脂板很現代地分割了空間,新與舊在這裡格外地融洽,私密也開放,難怪他們收費那麼高昂。”
“你嘰嘰歪歪什麼呢?關你屁事,沒事拜托你快滾。”
“我尤其喜歡這張桌子,看起來它是一個普通的位置,但是坐在這裡的人視線四通八達,像是能掌握整個空間。”路鳴澤推開碟子和酒杯,雙肘撐在桌麵上,雙手交疊頂住下巴,看著路明非的眼睛,“這是一個權與力的位置。”
“又來了……”路明非捂臉。
“你不喜歡?可你已經感受到權與力帶來的快樂了,不是麼?”路鳴澤微笑。
“什麼權與力的快樂?是泡妞的快樂,你腦子燒昏了吧?”
“是不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支配感?感覺勝券在握,把什麼東西牢牢地抓在手中,不怕它逃走。”路鳴澤舉起酒杯,“其實一瓶頂級的紅酒和一瓶普通的紅酒,工藝差不多,都是種出葡萄來,在橡木桶裡發酵過濾,分裝出售。但是前者的價格是後者的幾千倍。很多人都沒有能力區分頂級紅酒和一般紅酒的口感,必須對比著喝才能分辨出來,但是他們仍舊聲稱自己是熱愛紅酒藝術的人,並且熱衷於收藏最昂貴的紅酒。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炫富唄。”
“不,不僅僅是炫富。品嘗最貴的紅酒,讓這些人感覺到自己掌握著權力。昂貴的紅酒上附加著許多看不見的價值,釀酒師的精細,品酒師的稱讚,以及時尚人士的吹捧,這瓶紅酒價值八千塊,並不是裡麵的酒值八千塊,而是那些蜘蛛網一樣延伸出去的、看不見的價值,它們遠比酒本身值錢。”路鳴澤輕聲說,“人類品嘗這酒,就像啜飲權力的精華,鮮紅的,和血的顏色一樣。”
“拜托你能不能改掉有話不好好說的毛病?”路明非對這家夥的神棍語氣很煩。
“你剛才開心了,我能感覺到。”路鳴澤說。
“好吧,你是我肚裡的蛔蟲,對此我沒有意見,下次用力把你拉出來……”路明非惡狠狠地說。
“你開心是因為以前你仰視陳雯雯,和她一起值日,她對你笑一下,你都會覺得是彌足珍貴的記憶。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你坐在asasia的主座上,喝著八千塊一瓶的紅酒,吃行政主廚為你準備了一個下午的東西,外麵停著一輛會送你去機場的豪華車,角落裡的侍者在等你的任何暗示,譬如一個響指!”路鳴澤伸手在半空中,一個清脆的響指,“我要一杯熱的伯爵茶。”
侍者無聲地走到桌邊,把琥珀色的茶水倒入玻璃杯中,好像根本沒有覺察到這桌上的客人已經換了。
路鳴澤看也不看他,冷漠地揮揮手,侍者欠身後消失在光照不到的黑暗裡。
“這就是權力,雖然是最渺小的一種權力,可是依然透著權力那股醉人的味道,”路鳴澤嗅著自己的指尖,瞥著路明非,“其實你已經嗅到了,對麼?此時此刻陳雯雯對你而言是唾手可得的獵物,你掌握了權力,再也不用仰視她,相反你還會拿她和諾諾比較,她沒有什麼地方比諾諾強,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但是諾諾距離你太遠了,高不可攀,你現在握在手中的權力還不夠,你還是需要仰視諾諾,但是不需要仰視陳雯雯了,甚至你可以俯下身……”路鳴澤一頓,桌上一頁紙巾無風而起,飄落在地上。
路鳴澤緩緩地彎腰,拾起紙巾,扔在路明非的麵前“把她撿起來,原諒她對你做過的一切。”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那頁紙巾上,心猛地抽緊,紙巾上沾著淋漓的血,一個鮮紅的心形,紅得像是要滴到桌麵上。
“你……還要麼?”路鳴澤幽幽地發問。
“把這鬼東西拿走!”路明非怒了。
“是番茄醬啦……剛才不小心弄上去的。”路鳴澤聳聳肩,“玩笑……玩笑而已。”
“見鬼!”路明非摸著自己的胸口,連連喘氣。
“不抓住權力,任何人都會自卑,就像沒有鹿角的雄鹿,在鹿群裡沒有它的位置。”路鳴澤把玩著那把純銀餐刀,垂眼看著銀光在手中翻轉,“相反,掌握權力的人,曾經高不可攀的女孩會變成塵埃裡的泥偶,高高在上的死敵也會對你跪地求饒,這就是權與力。你可以說它是魔鬼,但是每個人都會因為得到它而狂喜。嘗到了甜頭的人就會愛上這東西,渴望把越來越多的權與力握在手中。想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就像今天你麵對陳雯雯,你會考慮是不是要俯身把諾諾撿起來,因為對那時的你來說,她也隻是塵埃裡的一個泥偶。她再也不能捉弄你,不會一臉驕傲,甚至她哭著求你,你都不會動心。那種權與力……對你而言唾手可得,隻要你願意。”
路明非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噤,完全控製不了,就像是有一條冰冷的蛇在胸口遊過。雖然路鳴澤確實很搗蛋,但絕大多數時候,路明非還是把他看做自己這邊的,對那份交易生命的契約,心底裡也將信將疑。可是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路鳴澤幽深的瞳子裡跳蕩著妖異的金光,淡淡的語氣中藏著冷笑的妖魔。
對整個世界、一切世人的……嘲笑。
真會有那一天?就算諾諾哭著求自己,自己也不會動心?不可能吧?以小巫女那個死倔的性格,她要是哭,太陽都從西邊出來了,快樂王子都他媽的心碎了,和尚都還俗了,自己還能一顆紅心不動搖?太扯淡了吧?自己就算修煉什麼太上忘情的秘笈就能修得這麼拽?不不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呸呸!”路明非往手心裡唾了兩口,伸向路鳴澤,“來吧!唾過了,權與力,拿來吧。”
路鳴澤愣了一下,笑了“可以啊,你求我就可以。”
“求求你了,弟弟,給我權與力呀,我好想看看諾諾求我是什麼樣子。”路明非腆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