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盯著死侍們的武器。它們己經沒有手了,被某種外科手術摘除,取而代之的是彎曲的金屬彎刀,刀刃上帶著凶險的鋸齒。傳說的魔鬼們要是遇見這些東西大概也隻有跪下來做臨終彌撒。
“去地下車庫,我把車停在地下車庫裡了。”源稚生說。
“我的車也停在那裡。”橘政宗說。看得出他的狀態並不好,龍血給予了他類似王將的愈合能力,但傷口高速愈合的同時,他變得非常虛弱。
死侍們發出尖細的嘯聲,俯衝下來,仿佛懸在頭頂的黑色雲山坍塌了。
源稚生筆直地揮出童子切。巨大的威壓在一瞬間壓製了前方的死侍,它振動骨翼想要閃避,但已經來不及了,童子切帶著清光揚起,死侍的骨翼帶著半邊身體裂開。在這種情況下死侍的生機仍然沒有斷絕,手腕上連著的金屬刃貼著源稚生的肩膀斬入地麵。源稚生的肩膀受傷,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似隨手轉動童子切,空氣裡回蕩著打鐵般的當當聲,童子切在死侍的身體上砍出點點火光。源稚生的每一刀都能破開鱗片和肌肉直接和骨骼撞擊,死侍的骨骼可以和鋼鐵相比。
死侍倒在地上,像是一具邪神雕像倒塌了。
橘政宗同時發動,平持新月槍,誠心正意地刺向前方的死侍。死侍用雙手的金屬刃交叉格擋,橘政宗發力衝鋒,用槍逼著死侍後退。
櫻也彈射出去。死侍全身覆蓋著堅硬的鱗片,她的刀刃太過輕薄,此刻已經沒有用處,好在她也算是用刀的好手。
源稚生從風衣中抽出黃金鑲嵌的柯爾特左輪槍,這柄名為“西部守望”的大口徑手槍能把衝過來的野牛一槍碎顱,發射的動靜就像是一道暴雷,彈頭鑽進一名死侍的頭顱,爆炸開來。水銀被火藥加熱,彌漫出一片白色的水銀蒸氣。死侍不畏死亡,卻會本能地閃避水銀,被水銀濺到的死侍則立刻用金屬刃把被濺到的身軀砍下來,這樣才能阻止白色的水銀斑沿著身軀蔓延。
兩支金屬刃同時折斷,被橘政宗逼退的那名死侍失去了防護,新月槍斬斷金屬刃之後直接穿透死侍的胸口,把它釘在柱子上。
源稚生從腰間拔出暗紅色的短刀扔給橘政宗,那柄刀名為“雷切”,是史上名將立花道雪的佩刀。橘政宗兩刀削去死侍的骨翼,然後橫斬它的喉嚨。
更多的死侍正翻越欄杆爬上來,密密麻麻的鱗片閃著微光。除了龍形死侍,還有更多的蛇形死侍,它們都向著瞭望台彙集過來。
這種時候驚悚恐懼都毫無意義,揮刀揮得更快才有意義。橘政宗把新月槍揮舞成巨大的槍圈,逼退近身的死侍,源稚生一邊揮刀一邊開槍點殺。彈頭在死侍身體裡崩裂,水銀斑直接出現在骨頭上。
風壓從上方傳來,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直升機終於抵達,執行局的精銳們站在起落架上開槍,密集的火力把死侍群壓製了。大家長危在旦夕,蛇岐八家也不在乎明天報紙的頭條是“東京塔頂激烈槍戰”,沉重的134加特林速射機槍毫無顧忌地傾瀉彈雨。這應該是烏鴉的安排,以夜叉那有限的腦容量,在這種情況下更可能的反應是一手端著衝鋒槍一手揮舞著球棒沿著鐵梯往上衝。這也是源稚生的想法,下行的道路已經封死,隻能從天空中撤離,所以源稚生優先攻擊龍形死侍,提前清除掉可能威脅到直升飛機的目標。
直升機緩緩地接近瞭望台,執行局的計劃顯然是用彈幕開道,讓他們三個直接跳上飛機。
“跟著我!”源稚生彎腰拾起另一柄長刀,開始了旋轉,鏡心明智流的“卷刃流”和“逆卷刃流”運用在兩柄刀上。他用刀鋒開路,皇血燃燒的時候沒有死侍能接近他。
執行局的人被大家長神鬼般的悍勇鼓舞,加特林機槍吼叫得更加震耳,彈幕把死侍群往兩側驅趕,給源稚生他們留出道路。
直升飛機放下了懸梯,進一步逼近瞭望台,部下們拚命地招手,讓源稚生快點跳上來。
黑影如同箭一樣射出瞭望台,咬住了懸梯,起落架上的乾部們都驚呆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凶獸還有這樣的智慧,它們看似被彈雨完全壓製,其實是在等待機會。
為了血食這些東西是能用命去換的。第二道黑影撲出了瞭望台,乾部們正對著那名咬住懸梯的死侍射擊,第二名死侍又咬住了第一名的尾巴。那名被打成蜂窩的死侍沒有鬆口,殘缺的臉似乎帶著狂笑的表情,越來越多的死侍咬住了它的尾部,用金屬刃鉤著它的身體往上爬。一道又一道黑影遊進了駕駛艙,乾部們的槍還在吼叫,但已經無濟於事。他們無法驅逐那些進食者,機艙變成了它們的包廂。
源稚生默默地看著直升機遠離瞭望台,像是一隻受傷的鷹要去找地方療傷,但沒有飛出多遠它就失去平衡,向著廣場墜落。
直升機落地濺起了衝天的火焰,熊熊燃燒的殘骸一直滾到了夜叉和烏鴉麵前,夜叉提著雙槍,狂怒地衝上前對機艙裡還未死絕的死侍掃射,罵著世上最不堪的臟話。
他們失敗了,損失一架直升機不算什麼,損失幾名精銳也不算什麼,可下一架直升機還要多久才能趕到?每一分每一秒,源稚生的死亡幾率都在上升。
源稚生等不到新的直升機來了,橘政宗的身體顯然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電梯上方的顯示忽然變了,這意味著電梯正在上升,很快就會到達特彆瞭望台。
但源稚生根本感覺不到驚喜。下麵有人召喚電梯,所以電梯才會降下去,可下麵能有什麼人?下麵隻有死侍。
死侍乘坐電梯抵達戰場是個可笑的想法,但這很可能就是真相電梯第一次來到特彆瞭望台,帶來了武器;第二次,帶來死亡。
“聽我說。”源稚生更換彈匣,和櫻背貼背地彼此防禦。
“我在聽。”
“我們等不到新的直升機來,唯一的路是從電梯下到地下車庫。”
“是。”
“電梯裡一定塞滿了死侍,但它是唯一的通道。”
“是。”
“電梯開門的時候我會壓製住死侍,打開一條通往電梯的路,那條路隻會開放幾秒鐘,你帶著政宗先生去電梯,彆管我,先走。”
“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櫻竟然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源稚生的記憶中,她還沒給出過什麼否定的回答。
“聽話是女孩子的美德。”源稚生說。
破碎的落地窗裡不斷湧入死侍,暴風雨橫卷,滿地彈殼,彈殼中還飄著微小的火苗,就像他們三個的生命之火,隨時會熄滅。
太多敵人了,用刀是斬不儘的,唯有言靈。源稚生還握著“王權”,可那個君臨天下的言靈有致命弱點,就是隻能用一次,源稚生必須把那一次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釋放王權之後他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但這一切櫻並不知道,源稚生很慶幸她不知道。
他念出了早已失傳的語言,領域釋放,緩慢擴張,邊界泛著淡淡的熒光,被籠罩的死侍沒有感覺到任何異狀。源稚生走到特彆瞭望台的中心,在這裡他的領域恰好可以覆蓋全局。
一名死侍擋在他的麵前,源稚生伸出手,輕描淡寫地推開了它。死侍的金屬刃劇烈地顫抖,卻沒有刺出。它做不到,金屬刃的重量在瞬間增加了幾十倍。重的不僅是金屬刃,還有它們的身體,死侍們的脊柱骨發出開裂般的聲音,紛紛撲倒在地,就像是石頭雕像被從高台上推下來。它們的骨骼是普通刀劍都無法斬斷的,甚至能彈開步槍子彈,但不斷增大的重力正壓碎它們的骨骼。
這是無比詭異的一幕,它們匍匐在地,連頭都抬不起來。地磚開裂了,它們一寸一寸地陷入水泥樓板。
櫻扶起橘政宗,橘政宗以槍為杖,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去向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特彆瞭望台。電梯門打開,腥風把人熏得頭暈眼花,電梯變成了一個沙丁魚罐頭,死侍們的長尾彼此糾纏著,填滿了轎廂。蒼白的人麵在窸窸窣窣的蛇尾旁閃現。
這一批是蛇形死侍,但它們魁梧健碩,凶蠻的肌肉呈現出生鐵般的色澤,不難想象出這些肌肉能爆發出何等的力量。
橘政宗大吼著擲出新月槍,這柄雄壯的武器還未刺中任何一名死侍就分崩離析了。兩柄金屬刃淩空斬切,把新月槍砍成四截。那名死侍的切割動作如同螳螂般詭異而高效。
注釋
[1]石像鬼,在古代法語中稱作garuille,是中世紀建築的屋頂裝飾,跟中國古代建築的滴水獸一樣用來引走雨水。它長著蝙蝠般的羽翼,麵目猙狩,身軀強壯而且堅硬,傳說巫師能夠把生命引入它們的身體,把它們化作自己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