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上忽然傳來了驚人的灼熱感,女孩們驚訝地看向手中的ss,發現扭曲的紅黑色條紋正從槍口向槍柄處蔓延,仿佛黑紅色的藤樹正圍繞著槍生長,而那些條紋又像蛇一樣是活的!
她們還沒來得及拋棄那些灼熱的槍,就聽見轟然巨響,十幾個爆炸聲完全疊合在一起,十幾支槍機蓋帶著火焰向屋頂彈射而去,所有的ss在同一刻炸膛,火風撩起了淡金色的長發。
那些槍機蓋叮叮當當落在地上,女孩們捂著燙傷的手跌坐在地,而楚子航依然靜靜地坐在那把椅子上,連根手指都沒有動過。
精密控製,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源於他對“君焰”的精密控製,他在精確到0。01秒的時間裡,用君焰加熱了ss槍膛裡的子彈,令它們在極致的高熱下爆炸。
001秒,十幾支ss,十幾個在間諜學院受過訓練的女孩,全滅。
文森特終於喘過氣來了,這個看上去早該進棺材的老家夥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跳過賭桌撲向楚子航。楚子航微微皺眉,他不想對老人動武,可那老家夥撲過來的架勢又著實有點瘮人。
動作接近於“猛虎落地式”,文森特“撲通”一聲跪在楚子航麵前,緊緊抱住他的大腿“天命之子啊!你們就是天命之子啊!我可找到你們了!要是元首他老人家還在人間……要是元首能親眼看看你,該是多麼地高興!”
接著他就開始號啕大哭,哭得仿佛黃鼠狼吊孝,說感人至深催人淚下倒也不假,可總覺得有那麼點兒不太對。
楚子航一下子窘住了,這是他進入這間賭廳以來第一次流露出表情。
女孩們也呆住了,麵麵相覷,唯有守候在旁的薩沙聳了聳肩,想來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薩沙見過。他給楚子航的杯中多斟了些酒遞到他手裡,意思是說你先喝著,他有的哭呢。
文森特一路哭一路擦鼻涕,嘮嘮叨叨說了很多,夾雜著“元首”“帝國”“命運”之類的宏大名詞。他說的是德語,楚子航隻能勉強聽懂幾個詞,沒懂他為什麼忽然如喪考妣。
好一會兒,女孩們才把哭泣的老船長扶回椅子上坐下,楚子航拎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現在我們可以正常地說些話了麼?”
“在那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文森特抹著眼淚,“你是卡塞爾學院裡最強的麼?如果是跟‘跋扈貴公子’和‘炎之龍斬者’比起來呢?”
楚子航有點想捂臉,但那張很少有表情的臉似乎捂不捂也無所謂。文森特顯然是費儘周折調查過卡塞爾學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查出了一個完全扭曲的結果。
他直視文森特的眼睛,把這個問題生生地逼了回去“輪到我問問題了,學院派我來,隻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
文森特停止了抽泣,抬眼看著楚子航,目光透著一股子狡黠。這絕對是條老黃鼠狼,楚子航來之前諾瑪就給他下了定論。
“如果你坦白地回答我的問題,那學院就會放棄收取從你那裡贏的錢。”楚子航說,“今晚你輸了差不多兩億美元給我,你是付不起這筆錢的。當年你是阿根廷最富有的人之一,但自從十幾年前你踏上這艘船,來來回回地在北冰洋裡轉圈,你的財富就越來越縮水。這艘船每年都要虧損上億美元,所以你才設置了這間特彆的賭廳,用從豪賭客手裡贏來的錢來維持船的運轉,你其實已經破產了,對麼?”
文森特怔了幾秒鐘,沮喪地歎了口氣“你們果然什麼都知道……”
“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是兩個選擇,要麼支付那筆兩億美元的賭資,要麼告訴我們,這些年你在找什麼?”楚子航緩緩地說,“是什麼令你執著到舍棄一切的地步?而那個東西,就在北冰洋裡。”
“你的學院,”文森特眯著眼睛,“也對那東西有興趣,對嗎?”
“我是來問問題的,不是來回答問題的。”楚子航說。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任何人都會對那東西有興趣,除了死人!”文森特恢複了幾分活力,換上諂媚的笑容,“既然是你們,我當然願意共享那個秘密!要想找到那個東西,我還想得到你們的幫助呐!”
他收起了笑容,重又變成那個神秘的老船長、冰海上的巨富。他衝薩沙使了個眼色,薩沙立刻帶著女孩們退出了小廳。隨著那兩扇海藍色的大門合攏,所有的秘密都被封鎖在這間小廳裡了。
“在講述那個秘密之前,也許我應該重新做個自我介紹,請允許我去換一身衣服。”文森特站起身來,衝楚子航微微鞠躬。
楚子航愣了一下,不明白文森特要換衣服的用意。不過他並不介意,耽誤幾分鐘而已,反正隻要老家夥不是脫光了衣服回來跟他聊,他都無所謂。
可當文森特推開更衣間的門,再度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還是吃了一驚,文森特當然沒有赤身裸體,恰恰相反,他從頭武裝到腳!
黑色的高筒皮靴,塞在靴筒裡的馬褲,黑呢上衣,皮帶扣閃閃發亮,帶ss標記的肩章,大簷帽上是鷹徽和骷髏軍徽,這套衣服是那麼沉重,年邁的文森特幾乎撐不起來,但這隻老黃鼠狼還是顫巍巍地踏著步來到楚子航麵前,舉手行禮,嘶啞地高呼“heilhitler!”
楚子航忽然明白了文森特抱著他大腿時絮叨的那些話,“元首”“帝國”“命運”……難怪連諾瑪也查不到這老家夥的過去,因為世上原本並不存在文森特·馮·路德維希這個人,這是一個偽造出來的名字,他的真實身份是個納粹餘黨!
二戰之後,很多納粹黨成員逃亡阿根廷,那裡遠離歐洲大陸,而且在二戰中保持中立,堪稱納粹黨最後的逃亡天堂,文森特恰恰是其中之一。
“黨衛軍文森特·馮·安德烈斯中尉,向你致以最高的敬意!‘永燃的瞳術師’!”文森特大聲說,想來安德烈斯才是他的真實姓氏。
又來……楚子航在心裡歎了口氣,不過這時候“永燃的瞳術師”反倒沒那麼荒誕了,因為眼前這一幕已經太太太荒誕了。
文森特走到牆邊,牆上掛著一幅用黑布遮起來的畫。文森特的眼神忽然變得夢幻瑰麗“尊敬的瞳術師,請讓我向你公布帝國最後的秘密……”
“叫我楚子航好了。”楚子航打斷了他。
“好的,楚先生。在如今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和我知道這個秘密的全貌!”文森特扯落畫上的蒙布。
那幅畫驟然呈現在楚子航的麵前,青色的大海和青色的天空,天空中流動著奇異的雲彩,神秘的光從天而降,照亮了海中那座孤零零的石島,島中央長滿了參天大樹,而島的外圍卻呈半圓形,仿佛被從中間一刀切開的古羅馬鬥獸場,在鬥獸場中本該安放貴賓座位的地方是一個又一個石洞,每個洞穴裡都放著一具棺材。一隻小舟駛近小島,舟上的乘客正要登島,船頭放著棺材,船上站著緊緊裹在白衣中的人形,似死神又似天使。
畫風非常寫實,細到柏樹的葉子和雲的縫隙都清晰可見。可題材又匪夷所思,世界上怎麼會有專門用於安置棺材的島呢?多看幾眼,一種非現實的恐懼感悄然升起。
楚子航移開了視線,這幅畫有種奇異的魔性,令他不願多看。
“這幅畫的名字是《死亡之島》,畫家是瑞士人阿諾德·勃克林。他一生中畫了五幅《死亡之島》,元首一個人就收藏了三幅,這是其中之一,另外兩幅都被燒了。”文森特幽幽地說著,往壁爐裡丟了一塊柴,“那是1945年4月,蘇聯紅軍攻破了柏林,元首在總理府的地下室裡自殺,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是4月30日。那年我20歲,是黨衛軍成員,兼任元首的秘書。”
隨著這番話,納粹德國的氣息仿佛幽靈般回來了,文森特縮在厚重的座椅裡,直勾勾地盯著壁爐裡的火,看側臉滿臉老人斑,像個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死人。
楚子航沉默地聽著,不予置評。
“元首生前鐘愛藝術品和聖物,其中絕大部分都被付之一炬,我拚著命也隻搶救出來一小部分,帶著它們前往阿根廷。其中的一部分就掛在外麵,另外一部分不那麼容易追查的被我賣掉了,我的財富就是從那裡來的。而其中最珍貴的就是這幅《死亡之島》,評論家們對這幅畫發表過各式各樣的評價,比如畫家是在描繪一個並不真實存在的島嶼啦,反映了死亡和生命之間的和諧啦……扯淡!”文森特忽然麵目猙獰,“隻有元首那樣的偉人才看穿了這幅畫的本質!”
楚子航繼續沉默,他來這裡不是來糾正這個老納粹的思想的,以文森特的年紀,再過幾年就得帶著他對元首的忠誠死在這艘船上了,想為納粹招魂也沒機會了。
“隻有真正的藝術家才能看到這幅畫裡隱藏的秘密!比如元首,再比如偉大的謝爾蓋·瓦西裡耶維奇·拉赫瑪尼諾夫!他在1909年看到了這幅作品,被它深深地吸引了,並創作了偉大的交響詩《死亡之島》!”文森特興奮地說,“你這樣來自卡塞爾學院的高材生,想必也會一瞬間就感觸到畫中那強大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