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您受了點小傷,已經在校醫部為您預約了全身體檢,是現在去還是開完會去?”伊莎貝爾關切地問。
“輕微腦震蕩而已,用不著。”路明非嘴裡說得輕鬆,心裡話卻是我擦嘞那個死肥男就差把老子滿肚子的便便都給砸出來了。
“以您的血統,我想也是不會有大礙的。”伊莎貝爾由衷地說。
路明非心說那是你不知道我之前是什麼樣子,換作一年前我被這麼壓一下你們就彆等我開會了,學生會全體戴孝吧,伊莎貝爾你穿白估計也蠻好看的。
他的變化是從日本回來之後開始的,因為很多證據都顯示,在昂熱、愷撒和楚子航忙於應對海螢人工島的危機時,路明非憑著驚人的意誌抵達了風暴的中央“紅井”,直麵赫爾佐格化身的白王。雖然最後赫爾佐格是墜落在東京灣上,並非由路明非擊殺,但獨闖龍潭的勇氣卻是坐實了。
昂熱堅持將他的評級定在s上的時候,學院內部對他還充滿質疑,但眼下教授們覺得他的潛力毋庸置疑,隻是需要量身打造一套強化方案。這個方案是地獄式的,需要冒險,即使冒險成功也得經受驚人的痛苦。拿到那份方案的時候,路明非的手直哆嗦,心說我我我我要跟我的律師談一談……可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堅持下來了。
因為想要力量,如果早些擁有力量,在紅井深處就不會那麼無助地大哭。真討厭那樣的自己,無助的時候隻能求助於小魔鬼,空著自己的雙手,什麼都做不了。
“正式開會之前還有個小事情,在裡約熱內盧和您見過的新生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很希望得到您的簽名。”伊莎貝爾把兩張明信片放在路明非麵前,鋼筆也是旋開了筆帽遞過來的,“我覺得可以滿足他們的要求。”
路明非低頭刷刷地簽字。
“那個維多利亞很漂亮,有芭蕾舞的底子,要不要吸收過來加入舞蹈團?”伊莎貝爾微笑著問。
“你決定就好了。”
會議正式開始,路明非這趟出門半個月,留待他處理的事情很多。雖然其中多半隻是點點頭的事情,但這個頭還是得主席自己點,伊莎貝爾的腦袋顯然比他的腦袋好看很多,但伊莎貝爾不能代替他點頭。
當了主席之後路明非才知道,原來學生會主席還真不是當著玩的,尤其卡塞爾學院的學生會屬於有資產的學生社團,跟中國的學生會靠學院的撥款混日子不同。
會議從下午一直開到晚上,窗外太陽西沉,夜幕漸黑星辰漸亮,各部為了預算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
路明非強打精神看他們吵,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中學時代,那時候他陪著陳雯雯去學生會吵,是為了給文學社爭五百塊錢的預算買書,如今帆船部想爭取預算買條新船。
對麵的鏡子裡坐著個衣冠楚楚意氣風發的家夥,那是他自己,可看著挺陌生。
愷撒留了幾位元老輔佐他,元老們圍著路明非轉了幾圈,歎口氣說真心不如砍掉重練。
改造先從外形開始,總不能跟前主席區彆太大。
服飾風格鎖定為西裝加風衣的乾練型,西裝從倫敦薩維爾街定製了一批,風衣品牌被鎖定為barbour,因為有很多皇室委任狀。皮鞋品牌選定rthay,手工定製的小牌子,路明非根本沒聽過,但凡人沒聽過的牌子才是好牌子。至於那頭亂毛,倫敦來的發型師整過之後,很有點範兒了,隻不過泡水就塌。
置裝費不是問題,因為學生會自己有錢。
武器也是男人重要的裝飾物,槍械選了沙漠之鷹,因為愷撒的存在感太強,給人“不用沙漠之鷹的學生會主席就不是真正的學生會主席”的感覺。
那對短弧刀是日本分部寄給新任主席的賀禮,靈活多變,邊打邊跑。
真是砍掉重練,完全不像他自己,可是大家都覺得新版的路明非師兄好棒,“我要是成為師兄那樣的男人就好了”……原來隻要你“上了年紀”就一定能掩飾自己的過去,裝得好像你從不曾怯懦和迷離,從娘胎裡出來就是響當當的男子漢。
部長們還在吵,路明非偷偷摸出平板電腦,連上網瀏覽守夜人討論區。今晚討論區很火爆,因為《東瀛斬龍傳》更新了。
這部小說描述了一群年輕的秘黨成員遠赴日本,臥底牛郎店,和日本曆史最悠久的黑幫周旋,最後勇鬥寄生龍王的冒險故事,作者署名“炎魔詩人”——這是芬格爾的筆名。
三人組被芬格爾毫無廉恥地擴充為四人組,還分彆加上了綽號,楚子航是“永燃的瞳術師”,愷撒是“跋扈的貴公子”,路明非是“神眷之櫻花”,芬格爾自己的綽號最為炸裂,是“炎之龍斬者”。
至於零,作者把她處理成“楚楚可憐的少女”,一路上屢次被“炎之龍斬者”所救,按照最新的情節發展已經暗暗地生出了情愫……看到這裡的時候路明非很想捂臉,跟帖說,“nozuonodie,走好不送。”
但他心裡真的很喜歡這個故事,每次更新都會追看,大概隻有看這個故事的時候他才能清楚地回想起往事的點點滴滴,那時候他還不是學生會主席,是那個危險來時問“師兄我們該怎麼辦”的(屍從)貨。
今天的更新延續之前的故事,根據蛇岐八家逼到高天原門前的那一幕改的。
炎魔詩人寫道,當時夜間演出剛剛結束,一個被雨淋濕的白裙少女拖著鮮血淋漓的腿敲響了高天原的門——這是刺探情報失敗的零——她說幫幫我,蛇岐八家的人還有五分鐘趕到,然後就暈過去了。
這時候芬格爾提刀出門……
“芬格爾橫著長刀,站在那場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的大雨中,擋在瑟瑟發抖的俄羅斯女孩前,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冷對數以千計的黑道人物,他們的黃金瞳在夜色中咄咄逼人……”
鬼嘞!“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又“冷對”,你是陰陽臉不成?
“‘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交出那個女孩,我們各走各的路!’風魔小太郎咆哮著。‘初次見麵,自我介紹一下,我從卡塞爾學院來,大家叫我炎之龍斬者。’芬格爾淡淡地說。”
嘴臉!就你還淡淡地說,“淡淡地說”這種詞用在麵癱師兄身上就是牛逼感,用在你身上就是裝逼感好麼?
“‘炎之龍斬者?’風魔小太郎的臉色變了,記憶中似乎聽過這個可怕的名字。他心說這次運氣如此不好,竟然招惹上了這般棘手的人物,可嘴裡還強硬道,‘久聞炎之龍斬者的大名,請問你跟這個女孩有什麼關係麼?’
“芬格爾淡淡地笑笑,‘沒有關係,隻是偶遇的美少年和美少女罷了。你要我交出這個女孩並無不可,但得先問過我的兄弟。’
“風魔小太郎看向芬格爾背後持槍戒備的小櫻花,‘你的兄弟?’
“‘哈哈,’芬格爾一抖手中利刃,忽然豪笑道,‘你們想要傷害她,便先問過我的好兄弟,這柄暝殺炎魔刀吧!’
“說時遲那時快,芬格爾奮起7級言靈,刀上卷起黑色烈焰,鋪天蓋地的殺意湧向黑幫眾人,風魔小太郎頓時臉色蒼白……”
路明非看得歡樂極了,哇哢哢哢!暝殺炎魔刀!哇哢哢哢!黑色烈焰,楚子航的看家本領都給嫁接到他自己身上去了!哇哢哢哢!偶遇的美少年和美少女……
創作這篇扯淡小說的時候,芬格爾已經遠在古巴,他也畢業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路明非有點感傷,忽然間有歲月荏苒白駒過隙的感覺,本以為世上什麼人都會變,唯獨敗狗是永恒的,誰想到芬格爾居然也有畢業的一天。
可芬格爾興高采烈,完全看不出依依惜彆之意,歡呼雀躍著收拾行李,踏上了前往古巴分部的小飛機。他是自己要求被派往古巴分部的,聲稱要為了學院戰鬥在最艱苦的地方。隻有路明非知道去古巴是芬格爾一直以來的夢想,他說那裡有世界上最好的雪茄,還有翹臀上能放一隻高腳杯的南美姑娘。
那之後很久都沒有芬格爾的消息,再度聯係上他是他自己在守夜人討論區裡冒頭,貼了近照。照片上,他坐在一輛1972年產的老式克萊斯勒敞篷車的引擎蓋上,叼著粗大的手卷雪茄,摟著巧克力膚色的漂亮女孩。
當時路明非在坐在空蕩蕩的宿舍裡,給那張照片點了個讚。他很高興廢柴師兄過上了心心念念已久的生活,於是那天晚上他又買了一瓶以前跟芬格爾一起喝的劣質紅酒,一個人喝完了。
再然後芬格爾就開始寫《東瀛斬龍傳》了,情節既歡脫又裝逼。看著看著,路明非能想象那家夥在屏幕前敲打鍵盤時賤逼微笑的臉。
部長們還在吵,真是,有完沒完了,路明非開始煩了,不就是買條船的事兒麼?多少錢?幾十萬美元?路主席給他批了不就完了麼?這麼吵下去啥時他才能回宿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