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陸煜塵卻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抬,原本還算俊美的臉龐因胡須雜亂而顯得蒼老憔悴,幾縷發絲垂在臉旁,更顯得狼狽不堪。
此刻孟菲菲不由得生出幾絲憐憫之心,便坐到一旁說道“若是世間確有重生,你可還願投胎帝王家?”
陸煜塵依舊一言不發,如木雕一般動亦未動。
“當年我死而複生,忘卻前塵,原是打算此生絕情絕心,是以下定決心逃離皇宮,逃出洛城,便從此閒雲野鶴。就當孟菲菲此人,那年確然死於湫水河中,不複存在一般。”孟菲菲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些話她原從未與人說過,就連陸煜澤麵前,她也未曾提起。如今見了陸煜塵反倒傷感起來,不吐不快。
“未曾想此經多年,兜兜轉轉,我仍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隻歎人如螻蟻,渺小至斯!”
孟菲菲也不管陸煜塵是否在聽,她依舊絮絮叨叨地說著。
“原也深知名利,權力這些東西如春花般彼開此謝,此開彼謝,吾等不必強求。然則人情這種東西雖虛無縹緲,卻捆綁了多少人心呢!”
孟菲菲說到這裡,卻見陸煜塵終於抬起頭來,似是迷茫地望了一眼前方,抿了抿乾燥粗糙的嘴唇。
“大約隻有死過一次的人方才明白,如若連死都不怕,又何懼世事無常!”孟菲菲盯著陸煜塵的眼睛說道。
自孟菲菲走進這方寸之地,便覺察到陸煜塵身上的一股死氣。有句話叫做有的人死了,如同活著,有的人活著,如同已死。
如今的陸煜塵便如同一個活死人。
“那年,靖王府裡,湫水河灣,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一襲白衣飄飄,歌聲婉轉,唱的曲兒我卻從未聽過!”
不想這具“活死人”卻突然發了話,站在一旁的獄卒顯然眼中露出驚異之色,可見這些日子以來,他大約一句話未曾說過。
“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兒?”陸煜塵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處,嘴裡問的卻是她孟菲菲。
孟菲菲皺眉細細回想,哦,是了,那是她穿越到這裡的頭一年。
她穿越過來之後,因無人熟識,便常去那湫水河畔的桃花樹下散步納涼。
至於當時她是否還唱了一首什麼曲兒,她卻印象不十分深刻了。隻是她來來回回左左右右就記得那幾首歌兒。
孟菲菲使勁回憶了一番,大約是《可惜不是你》?
穿越前她正追著一部青春偶像劇,那歌名兒便叫這名兒。是以她穿越過來後,腦中時常回蕩著這首歌兒的曲調。
隻是這歌名兒,如今於孟菲菲與陸煜塵兩人的境遇,卻莫名覺得有些應景。
不等孟菲菲回答,陸煜塵又繼續說道“當年,楓瑾靦腆羞澀,柔軟婉轉,你卻總是霸道直爽,有棱有角。每每我隨意談幾句軍務政治時事,楓瑾總一臉崇拜地望著我。然則你卻總要同我理論一番。”
孟菲菲了然。原是先前的孟菲菲性格太過強勢,方才惹了這自負好強的陸煜塵的厭惡。
當年劉楓瑾說羨慕她當年敢愛敢恨,看來原先的孟菲菲卻是一個直爽開朗有主見的性子。
再看如今,她卻是個悶葫蘆的性格,怨不得當年靖王府眾人要說她跳河跳傻了。
“自你跳河醒來後,聽下人說你傻了,整日裡不言不語。我原先隻想瞧一瞧你是真傻了,還是裝的。便時常去那湫水河畔偷偷瞧你,有時事務繁多顧不上,便覺得那一日寂寥無比!那時我不知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