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茶清香甘甜,此時浸潤在口腔,常易卻隻覺得苦澀。
茶水順著食管漸漸蔓延至胃囊,他的五臟六腑都跟著苦不堪言。
果然,大小姐回國後第一時間主動聯係他,不過是想通過他,了解那個人的消息。
他有什麼可嫉妒的呢?
畢竟,那個人,是她兒子的親生父親,也是她唯一深愛過的男人。
血濃於水,有了孩子這座橋梁,那他們這一輩子,都將理不清剪不斷,無法做到真正斬斷羈絆。
常易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喉頭堵塞,他神情不變,唇角一直勾著的和煦溫暖的笑意,也瞬間僵硬凝固。
他連忙微微仰脖,將杯中茶水一口飲儘。
放下茶杯,那一絲僵硬便消失殆儘。
薑柔想為他倒茶,常易已經先她一步端起茶壺,為自己的茶杯斟上茶水。
他低頭,指腹摩挲著杯壁,表情似乎很為難的樣子,終於他抬頭,定定望向薑柔“是的,傅先生失憶了。”
他停頓一下,目光諱莫如深“準確的說,他隻忘記了你一個人。”
薑柔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曾經缺失過關於傅司淵少年時期的記憶,那是因為她覺得愧疚。
五年之後,傅司淵唯獨忘記她,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對她極致的愛,還是因為對她極致的恨?
薑柔莫名覺得緊張,她端起茶杯,拚命往嘴裡灌著茶水,手心全是粘稠的汗液。
常易眸底閃過一絲晦澀,平靜娓娓道來“當年你捅傅先生兩刀,小腹的傷口雖然不致命,但是心臟那一刀,卻是正正刺破心包及右心室前壁。
“如果不是傅先生心疼你身體嬌弱,擔心你在島上會生病,特意在私島的醫院提前配備整套醫療設備,甚至連重症監護室都按最高標準配置,並且雇用了全職醫生和護士,而更加幸運的是,那位名叫埃爾伯特的博士醫生,正是從康健醫院退休的心外科專家,如果不是他第一時間對傅先生進行搶救,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傅先生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薑柔從不知道她刺向他胸腔那一刀,竟然分毫不差刺中心臟,險些讓他喪命。
彼時因為父親自戕,她已經完全喪失理智,將所有恨意都加諸到傅司淵身上,甚至包括母親的死亡,全部都算到他頭上。
傅司淵又不肯放過她,甚至利用父親的骨灰威脅她回到他身邊,想逼迫她做一個隻能為他解決生理需求,卻不能為他生下孩子的情婦,從此囚禁她的一生。
而他自己,則會光明正大娶妻生子,組成完整的幸福家庭,用她作為“殺人誅心”那把最鋒利的刀,讓薑繼業死不瞑目,抱恨黃泉。
她自然不能如他的意。
她不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她隻是想永遠逃離他身邊,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是傅司淵一意孤行,不肯放過她。
一個死都不肯放,一個死都不肯留,那麼結果,自然慘烈。
薑柔當時已經全然喪失理智,加上傅司淵的語言刺激,情緒激動之下,釀成大禍。
她當年回到雪島,薑繼業的骨灰安葬儀式結束,回到萬山莊園當晚,她就大病一場。
旁人都認為她是因為父親去世,悲痛欲絕而病倒,隻有孟珧問她,是不是因為親手捅了她最愛的男人,而後悔懼怕?
她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可是當晚,她就開始做那個被血海吞噬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