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泓在路上。
四點多的清晨黑暗一片,空氣也最為凜冽,陽台的玻璃門沒關緊,一絲絲冷空氣接踵而至,葉絮咽了咽喉嚨,發現中間好像有什麼堵住了一樣,隱隱發疼。
按照她的經驗,這是著涼感冒了,而且還是比較嚴重的那種,感冒分兩種,一種從喉嚨開始一種從鼻子開始,一般從喉嚨開始的周期都會長一點。
從小到大誰沒有感冒過,換季的時候其實都是家常便飯。
但她和梁嘉泓說我好像感冒了。
葉絮躲在被窩裡捧著手機等他的回複。
梁嘉泓說是不是被子沒蓋好?寢室裡有藥嗎?
葉絮好像陽台的門沒關緊,藥有,開學的時候媽媽幫我特意買的,因為以前經常感冒。
梁嘉泓那明天吃完早飯後記得吃藥,彆再讓自己著涼了。
葉絮知道啦,你快點回去睡覺呀。
梁嘉泓快到了。你也睡吧。
葉絮想了想,回複道晚安,大笨蛋。
葉絮合上手機,假裝要開始睡覺,內心卻怦怦怦。
她和梁嘉泓之間還沒那麼多親昵的稱呼,哪像表妹和她男朋友,什麼老公老婆,寶寶寶貝,隨口捏來。
一句大笨蛋幾乎要了葉絮所有心跳,她不知道梁嘉泓會不會喜歡這樣的。
手機亮起,震動了兩下,葉絮忐忑的點開未讀短信,那個發著白光的小信封。
梁嘉泓說晚安,小傻瓜。
葉絮盯著那行文字癡笑,動了動手指,把通訊錄裡梁嘉泓的備注改成了大笨蛋,改完她又去他空間溜達了一圈。
她還沒在他空間留過言,而如今留言板上又多了幾條彆人的留言,是上次葉絮發現的那個和他關係很好的女生留下的,幾句無關緊要的文字摘抄,氣息憂傷壓抑,又看起來挺清雅的。
葉絮點開留言板的框框,敲下和短信裡一模一樣的一行字晚安,大笨蛋。
這樣親昵的稱呼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她在他的領土裡宣示她的所有權。
葉絮再次合上手機,心滿意足打算睡個回籠覺。
平靜下來,她腦海裡又晃過剛才夢境的片段,那是一些不美好的回憶,她甚至已經開始不放在心上,也開始後悔她做的事情。
那兩年追著於恒跑,永遠在做一個備胎,他動動手指她就可以為他做一切。
她是通過表妹認識的於恒,表妹和於恒是同班同學,那時候也算是一見鐘情吧,一個個子高又有幾分懶散的混混類型男生,很吸引她,她就這麼一頭紮了進去,像一個人的獨角戲。
但回頭來想想,她又覺得慶幸,慶幸遇到這樣渣男,讓她學會了太多東西。
她還記得那天是怎麼從這泥潭裡爬出來的。
她和於恒算不上多明朗的男女朋友,那天她借了朋友的手機在家裡和他發qq聊天,他說他無聊想她去陪他,也可以一起去玩。
可於恒在南城市區,葉絮隻不過是個沒有獨自出過南城的初三女生,她不知道怎麼坐輪渡不知道怎麼坐地鐵。
但在那幾分鐘裡,她計算出了一來一回的時間,並且翻出了身邊所有的錢。
她不想管父母會不會擔心,不想管以後會怎麼樣,隻想立馬飛奔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和於恒曖昧過的一個女生突然來找她,葉絮頗為自豪的向她闡述於恒說想讓她過去陪他,可是她沒辦法過去。
誰知道那女生說他是不是剛剛和你說的?還讓你陪他去看煙花?
葉絮心一緊,反問你怎麼知道?
她說因為他剛剛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那一刻是什麼感受?那一刻她沒有哭沒有再去找於恒詢問,所有的癡心和真心像流沙般慢慢流逝,她看著桌上的一堆十塊錢和二十塊錢紙鈔忽然覺得很無力。
她和於恒說我們分手吧,他也一如既往的說好。
她知道,他總以為她會回頭,她賴定他了,所以他從來不會挽留,他那樣的人有著女孩喜歡。
這一次葉絮平靜的刪除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迎接她的是中考和一個嶄新的生活,她以後會遇到一個真的愛她,真的對她好的男生的,她這麼想。
她是有多幸運,就這麼遇見了梁嘉泓,一個她喜歡,也喜歡她的男生,一個幾乎完美的男生。
因為曾不被珍惜,所以她分外懂得怎麼去珍惜對方。
可能這也是上天安排的不幸。
愛上一個人被拋棄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可更殘忍的不是重新鼓起勇氣,用儘全力再去愛一個人的時候再度被遺棄的時候嗎?
人一生能有多少次重拾真心的機會。
……
這一天確實值得紀念,梁嘉泓回家洗澡闔眼睡覺的時候已經淩晨五點,距離七點起床不過短短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裡他夢到的都是葉絮。
他夢到他們在江邊擁吻,葉絮主動的跨坐在他身上,一寸寸的往下,親吻他的喉結。
鬨鐘響起的時候梁嘉泓恍惚了幾秒,掀開被子一看,果不其然。
他拿上乾淨的衣服又衝了個澡。
他很少會做這樣的夢,印象裡也幾乎沒有,除了初中時第一次遺|精。
那個早晨他有些混沌,去學校的路上,他還在回想夢裡的場景,香豔的讓人難以忘記。
這讓他不經想起昨天下午和葉絮在有意思裡的吻,那個幾分刻意幾分意外的吻,短短的一兩秒還不足以讓他分辨出滋味,但卻格外令人心馳神往。
他給葉絮回複了個早,葉絮的消息也很快發來,她說你又快要遲到了。
梁嘉泓踏進教室的時候葉絮正雙手捂著耳朵在背書,這是她少有的認真。
梁嘉泓不想打擾她,坐在座位上喝了幾口水,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低頭笑了下。
前頭的劉靖轉過頭和他說話,問他昨晚的比賽看了沒?
梁嘉泓搖頭,“沒看。”
劉靖說“可精彩了!”
“回頭補看。”
中間的座位是四排連坐,劉靖的左邊是男生楊成,右邊是語文課代表唐苗苗,唐苗苗是個處事圓滑的姑娘,能和所有男生女生都處的很好,帶著個白色框的眼睛,屬於耐看型。
她不像葉絮開學半個月還不敢走出教室一步,在這半個月時間裡她早就和周圍的男生混熟了,很光明磊落的那種,不存在撩撥。
唐苗苗收完語文作業,回頭敲了敲梁嘉泓的桌子,“你又不交對吧?”
梁嘉泓嗯了聲。
唐苗苗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語文老師指名道姓的要他寫作業,可她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劉靖轉著筆,笑說“那你昨晚乾什麼去了?”
邊上補作業的楊成忙裡偷閒,插嘴道“肯定是去嫖姑娘了。”
唐苗苗噗的笑了,但也不忘補一刀,“我覺得很大概率是這樣的,黑眼圈也太重了。”
劉靖笑得賊,“兄弟,保重身體啊,小心腎虧。”
梁嘉泓慵懶的靠著座位椅背,也跟著笑,說“還是你們經驗足,一眼就能看出我做了什麼。”
葉絮轉頭問李齊要數學作業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光景,男男女女笑作一團,她對唐苗苗這個人不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但心裡總是吃味的。
葉絮羨慕她,能在教室裡那麼坦蕩的和梁嘉泓說笑,也羨慕她就坐在梁嘉泓前麵。
李齊抓住了她這個吃味的瞬間,他看的很清楚,葉絮眼裡寫滿了羨慕。
他把作業本遞給葉絮,說“是不是很羨慕唐苗苗啊?”
葉絮嘁了聲,矢口否認。
李齊笑了笑,沒再說彆的。他想,梁嘉泓是不是也會羨慕他?
葉絮拿完作業本遞給小組長後繼續背書。
李齊看到她垂在後麵的馬尾,因為微微弓著背而凸起的蝴蝶骨,長袖外套卷起後露出的一小節纖細手腕。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先來的,為什麼葉絮就變成梁嘉泓的了。
……
葉絮中午依舊吃的涼麵,和鄔天賜兩個人在講悄悄話,葉絮把昨天發生的一切說給鄔天賜聽。
鄔天賜哦了聲,音調轉三個彎,她嘖嘖幾聲,“小葉子,沒看出來啊,你這麼猛!”
葉絮做作的推了她一下,“你說他會不會覺得我很輕浮啊?”
“輕浮什麼啊,男人心裡其實喜歡得不得了,我一看就知道梁嘉泓屬於悶騷類型,你再看陳宇飛,明騷類型。”
“哎,不想了。你周末去見你男朋友了嗎?”
鄔天賜“見了,他爸媽不在家,就去了他家。”
葉絮和她在一起後說話也放開了很多,她打趣道“那你有沒有勾引他啊?”
鄔天賜一拍腿,“當然有啊,老娘我穿了件豹紋的吊帶衫,躺在他家的躺椅上,那叫一個風韻。”
葉絮腦袋裡浮現出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後來的話題就往十八禁方麵走了,和鄔天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十八禁。
記憶力最深刻的莫過於鄔天賜講鬼故事了,她說有一個女鬼在路上遇見了一個男鬼,然後他們一起進了賓館,男鬼脫了女鬼的衣服……
那會葉絮笑了一個中午,這哪裡是鬼故事,明明是那什麼片。
鄔天賜講的慷慨激昂的時候李齊忍不住打岔道“烏鴉小姐,請問你還是個女生嗎?”
鄔天賜挺胸抬頭,“老娘哪裡不像女生了?”
李齊一本正經道“那你說,哪個女生像你這麼黃。”
“你懂什麼,其實女生內心都是很色的,大家都是人,憑什麼就你們男人能色的光明正大,誰規定女生不能色了?”
葉絮聽著居然有那麼點道理,她幫著鄔天賜說“對啊,憑什麼女生不能色?”
李齊一拍桌,喲喲喲道“小葉子,你這是話裡有話啊!”
葉絮臉一紅,“你彆亂說啊。”
李齊說“這故意得問問嘉泓才能知道!誒,嘉泓人呢,哦,在那兒呢,嘉泓!嘉——啊!”
葉絮瞥了眼梁嘉泓的方向,眼疾手快的掐李齊的虎口,李齊痛的叫出聲,卻沒有一點怒色,笑得很是開心。
葉絮威脅道“你不許亂說話!”
梁嘉泓已經聽到了聲音,順著聲音望去便看見葉絮和李齊搭在一起的手,他笑著走過去,在李齊的同桌位置上坐下。
葉絮在教室裡沒和他靠得這麼近過,既覺得開心又覺得不知所措,她沒辦法像陳佳莉那樣自然的撒嬌。
男生一貫很會掩蓋情緒,李齊笑得油腔滑調,一副要找梁嘉泓說理的模樣。
他說“你看看,你媳婦平常就對我拳打腳踢,現在更是不得了了,還學會掐穴了,還好我命門不在這,不然嘉泓啊,我就一命嗚呼了,有空管管!現在不管以後還不給你拆家!”
梁嘉泓嘴角微揚,嗓音慵懶的溫柔,說“她真要拆我還能怎麼辦?”
葉絮這下耳根也燙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齊鬨騰騰的說“行行行,你們小夫妻是一家,反正幫理不幫親嘛。”
梁嘉泓看著葉絮,問道“嗓子還疼嗎?”
葉絮捏了捏喉嚨,“還好。”
“中午的藥吃了嗎?”
葉絮搖搖頭,“不想吃,那個藥吃了很想睡覺,一上午都沒什麼精神。”
梁嘉泓想想那種昏昏欲睡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他無奈道“那你說怎麼辦?”
鄔天賜聽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就一個感冒,看把你著急的。”
梁嘉泓笑了笑,對葉絮說“放學了去藥店。”
葉絮點頭。
午自習的預備鈴響起,梁嘉泓起身,叮囑道“彆再欺負李齊了,你打不過他,我也打不過他。”
葉絮和鄔天賜都笑出了聲,隻剩李齊一個人哇哇哇喊著你們幫賊。
李齊對葉絮說“你聽到了啊,彆再欺負我了!”
葉絮調皮道“我就欺負你!”
她轉過身開始上午自習,留下李齊一個人笑得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