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說的沒錯,季嶼想讓自己的名字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他的壽命所剩無幾,但願能在離開之前完成未儘之事。
季嶼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借著傳道解惑之說,將各個門派世家的掌門人聚集在一塊。
他周身圍繞數十張符紙,不動筆符術紋樣自現。
台下議論紛紛,臉色不太好看,沒想到季嶼還藏著一手。
季嶼催動天雷符,這是他新研製的符術,今日拿出來試試水。
數十道天雷引動天象,震耳欲聾的響聲敲打著所有人的心臟。
天邊閃過一絲白光,驚蟄踏著祥雲受感召而來,威風凜凜,俾睨眾生。
它站在季嶼的身側,向他俯首稱臣。
他早該意識到的,與其好言相勸,不如用武力講道理,勝者為王的理念在哪都好使。
“各位還有何異議麼?不妨今日開誠布公談談。”季嶼的指間劃過一絲火光。
那是驚蟄給他的神諭之火,用來撐場麵。
火焰綿延千裡,將他們身側的篝火點燃,熊熊烈焰染紅了半邊天。
威脅,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飛濺出來的火星撲在他們臉上,衣服上,頭發絲。
剛才那天雷是什麼意思,是引來神詔的前提嗎?可惡,就知道這老賊還藏著掖著不少乾貨。
幾個頗有威望的大家族麵麵相覷,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自然沒有異議,一切聽憑祖師安排。”
不枉季嶼以血為引,他藏在寬大袖袍裡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朱砂製的天雷符可起不到天象顫抖的地步,讓那群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去吧。
經此一仗,他們明白和季嶼相差的怎樣的鴻溝,為怨師協會從此立足,掌管所有為怨師。
一周後。
季嶼將協會全權交給他悉心栽培的弟子,獨自一人離開。
驚蟄跟在他後麵,它知道,如果不跟上去,這一彆即是永彆。
他在一處風景很好的地方坐下,眺望著遠處的群山峰巒,手裡捏著一張符紙。
“我們認識多久了?”季嶼問道。
“大概有兩百九十多年。”他們在十七歲遇見的,驚蟄陪他走過來不知多少個十七歲。
“人的壽命和你相比還是太短了啊。”季嶼開始有些不舍,人到了快離世的時候會害怕,季嶼也不例外。
“確實,但我很高興認識你。”驚蟄在他的生命裡無可替代,他對於驚蟄來說卻是過客。
季嶼將手中的符紙連同一封信交給驚蟄:“這張符,名為神炎符,是我接受了你的火焰之後有感而發,專門誅殺檮杌打造的,可惜在我這裡沒了用武之地,若是日後遇到合拍的為怨師,可以教給對方。”
“其威力不容小覷,代價也很大,需耗費壽元與精氣催動,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彆用。”
驚蟄猛地抬頭看著他:“你是不是用了?”難怪他的壽命消耗如此之快,短短一個月老了數十歲。
“當然了,我總得試試管不管用。”季嶼表示無所謂。
“這封信留給我土地,他遠比我出色,能將協會上下打點妥當,為人正直但一根筋,是好事也是壞事,可惜我見不到協會壯大的那一天了。”
若說季嶼在人世間的留戀,隻剩下了為怨師協會。
驚蟄一一記下:“沒了?”
“沒了,其實牽掛越多越不甘心,不如早些一走了之。”季嶼的衣袍開始燃燒,神諭之火漸漸將他吞噬,焚燒的一乾二淨。
他消失在無邊的風中,時而卷上天,時而落入山崖,時而隨著山間溪流奔向滾滾江水。
季嶼漫長熱烈的一生結束,如同那團火焰炙熱。
驚蟄在他走後,獨坐在原地許久,它想,又要多替一個人看遍這人世間了。
比起很多一輩子碌碌無為的人,季嶼的一生可以用波瀾壯闊形容,他的出生就決定他注定會闖出一番天地。
驚蟄如約將信送到他徒弟手中,驚蟄通人性,早上跟著季嶼一同出去,現隻有它回來。
徒弟明白了這封信意味著什麼,他朝著天三叩首,為季嶼立起一座衣冠塚。
大殿內供奉的不再是各路神仙,是季嶼的純金雕像,被雕琢的栩栩如生。
驚蟄看的很欣慰,明白了季嶼為何一身輕鬆的離開,因為有人會做的比他更好。
流連太久,確實不想離開,驚蟄下定了決心在花開滿城的季節遠走。
就讓它的記憶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吧,驚蟄搖搖尾巴,離開了無數個春夏秋冬渲染過的大道觀。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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