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璉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待得到額娘的認可之後，才緩緩鬆開手，但他臉上不敢有任何的欣喜，又一頭紮進書本裡。
宮裡長大的孩子大多早熟，額娘雖從未和他提過，但額娘的不易他都看在眼裡，大哥比他大兩歲，可也隻兩歲而已，隻要他努力讀書，一定能超過大哥，讓額娘開懷。
永璜也很乖覺，進尚書房之後低調得很，功課恰巧保持在中等水平，不會被先生誇讚，也不至於被斥責，不過在人緣一項上卻是極好的，堂兄弟們都願意和他來往，每逢尚書房休沐，他總能收到一遝帖子。
永璜心裡很清楚，這些阿哥之所以如此友善，一是因著他目前是皇上的長孫，第二才是因著他的外表比較有迷惑性，不過這個尺度也得把握好，不能讓人以為他有結黨之嫌，天知道他可沒有學習聖祖八阿哥的意思。
不過也不用永璜自己行動，皇上就動手給他降了溫，進尚書房的一個月之後，永璜的哈哈珠子人選終於確定。
哈哈珠子是阿哥們的伴讀，一般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子弟，也是拉攏朝臣的一種手段，因著與阿哥們關係親密，算是阿哥們天然的盟友。
許是經曆過九子奪嫡的鬥爭之後，今上意識到哈哈珠子可能會成為政治隱患，所以下令禁止自行選擇，自今上登基之後，所有進尚書房讀書的小阿哥們的哈哈珠子都是由今上親自指定。
作為皇孫，永璜可以配備四名哈哈珠子，可這回皇上不僅把這個數字縮減到兩個，就連人選都很微妙，一位是寶親王福晉的遠房堂侄富察鄂那海，父兄皆是閒散旗人，另一位則是鼇拜的重孫，達福的幼子瓜爾佳索住，他的阿瑪達福在雍正九年對抗準噶爾的戰役中已經陣亡。
兩個哈哈珠子的人選一出，永璜的“好人緣”也瞬間消失，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今上明擺著不待見永璜，就連哈哈珠子也是“破落戶”，以後能給永璜的助益更是微乎其微，他們又怎會再往永璜身邊湊，就連尚書房的先生們也不再指導永璜的功課，永璜一下子就成了尚書房的邊緣人物。
遭受“冷暴力”的永璜樂得清閒，仿佛瞧不見眾人的冷眼一般，帶著兩個哈哈珠子“獨來獨往”，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繼續苦讀，絲毫不在意外頭如何議論。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額娘因此被其他格格欺辱，畢竟後院表麵上風平浪靜，但內裡的汙糟事從來都沒斷過，趁著王爺和福晉都不在，永璜一溜煙到了後院。
自哈哈珠子確定之後，寶親王便再沒去過落月這裡，每回去福晉處請安，高格格和金格格更是聯合起來嘲諷她，這些她都不在意，她隻擔心永璜心裡不舒服。
即便是成年人被這般冷待怕是都會心理不平衡，更不用說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她隻恨自己無權無勢，才讓永璜受了這般委屈。
這次今上的做法再一次讓落月意識到皇權的無情，永璉是今上的皇孫，可永璜也是，她能理解今上抬舉永璉，可也不應該把永璜踩在腳下，他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額娘不必擔心我，鄂那海和索住都是極穩重可靠的，我瞧著比那些所謂的名門之後要強得多。”
永璜確實沒有撒謊，鄂那海和索住如今都算是他們一係唯一的指望，他們本人也鉚足了勁想建功立業，兩人都比永璜大一歲，永璜與他們相處了半個月，也基本摸清了他們的性格，他看重的從來不是出身，而是他們的本事。
所以在外頭人紛紛嘲諷永璜和兩位哈哈珠子的時候，永璜專門找他們談過，“出身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真本事，切莫因著閒言碎語自輕自賤，若是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有出頭之日，那這一輩子就注定碌碌無為。”
鄂那海和索住齊齊朝永璜跪下，小小的身子因為強忍淚水有些微微顫抖，“主子放心，我們定然不辜負主子的期望，誓死效忠。”
落月輕柔地替他擦去額角的汗水，笑得還和以前一樣溫和，“額娘一直相信你，我的永璜就是最好的，你放心，額娘才不理會那些渾話，大不了就裝病，這是額娘最擅長的，隻要咱們齊心，再苦再難的日子都能熬過去。”
永璜一連聲點頭應是，不過心裡卻有了旁的打算，在尚書房經曆了諸多事端之後，他如今也算看明白了人心。
額娘是這個宮裡難得的好人，所以總是會心軟，額娘讓他和五叔親近，也是想著讓他能學著五叔的路子主動退讓，可在他看來，一味地退讓就相當於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彆人手裡，若是將來阿瑪想要五叔的命，怕是五叔毫無還手之力。
與其退讓，還不如主動出擊，如今他年紀太小，隻能蟄伏著，但是他也不會坐以待斃，不過這些他永遠都不會讓額娘知道，從前額娘總是把他護在懷裡，以後他要牢牢護住額娘。
從冬棲院出來，永璜臉上重新戴上溫和的笑容，在前院遇到下學的永璉，還親昵地摸摸他的頭，把永璉誇得小臉紅紅的。
永璉身邊的嬤嬤似老鷹般盯著永璜，生怕他對永璉不利，他全當看不到，還笑著對嬤嬤點頭示意。
“曹青，你往乾西三所跑一趟，就說我要去和五叔請教琵琶，問問五叔近日可有空。”
和親王雖說也和寶親王一般入朝觀政，不過兩人的狀態卻天差地彆，寶親王被委以重任，不僅被放到戶部曆練，還參與處理平定準噶爾叛亂等重要的政治軍務，公務自然繁忙許多。
而和親王則不然，到如今還沒有被分配任何職責，每次大朝會也隻是站在最前頭看熱鬨，頗有一種把大朝會當成茶館的感覺，日常也不用上衙，儼然一副富貴閒人的模樣。
和親王愛琵琶這事宮裡不少人都知道，許是在樂理上沒什麼天分，學了這麼多年，卻依舊如鬼哭狼嚎一般，乾西三所眾人叫苦不迭。
所以永璜說要向和親王請教琵琶，明擺著就是胡說八道，曹青去乾西三所這事沒避人，眾人頗為驚奇，莫非永璜阿哥與和親王真這般趣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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