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過了元宵節，宮裡各種名目的宴席也總算告一段落，自從在壽康宮見過太後，落月幾乎沒再出過門，每日關起門來過悠閒的日子。
讓落月苦惱的是，因著在宴席上病入膏肓的模樣，宮裡不少人都覺得她命不久矣，送來她這裡的東西質量肉眼可見的下降，就連從膳房拿回來的飯菜也變成了隔夜的。
落月當然相信這不是皇後娘娘的意思，畢竟皇後從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八成是下頭人瞧她不得寵又病懨懨的，才擅作主張克扣了她的份例。
春雲氣憤異常，“小主，這群醃臢奴才實在欺人太甚，待奴婢去和他們理論。”
一旁的春雨趕緊拉住她，“好妹妹，你去找他們理論又如何，一來沒有任何的用處，二來也是下了皇後娘娘的麵子，到時候反而成了咱們的罪過。”
落月衝春雨點點頭，春雨性子穩重，有了秋詩的點撥，如今是越來越通透了，這事還得讓皇後先知曉，以皇後的品性，若是知道下頭奴才陽奉陰違，定然不會放任。
她揉揉春雲額前的劉海，“好春雲，你幫我去把新抄的這幾卷佛經送到皇後娘娘宮裡吧。”
春雲眼睛一轉，便明白了落月的意思，瞬間笑開了，對著落月保證，“小主，奴婢曉得了，多謝小主和春雨姐姐點撥，奴婢這就去。”
內務府這幾回送來的紙張大多是往年的舊紙，顏色斑駁陳舊，自從入宮之後，各宮都有了小佛堂，落月也沒再往皇後處送過佛經，想來皇後應當能明白她的意思。
自張嬤嬤留在阿哥所之後，如今皇後身邊最得用的是一位姓劉的嬤嬤，劉嬤嬤生得頗為富態，隻一雙眼睛異常毒辣，算賬理事更是一把好手。
聽守門太監稟報說哲嬪身邊的宮人來送佛經，劉嬤嬤眼睛微眯，她在潛邸時也曾經和哲嬪打過交道，知道哲嬪是個聰明人，斷不會冷不丁送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春雲樂嗬嗬地把手中的佛經遞給劉嬤嬤，笑得格外燦爛，劉嬤嬤有一瞬間的恍惚，這般天真純然的笑容倒是讓她想起了家中的女兒。
劉嬤嬤仔細翻看佛經，片刻後明白了落月的用意，當即火氣上湧，內務府的宮人竟然這般大膽，無論哲嬪是否得寵，她到底是皇長子的生母，若讓外人知道內務府苛待哲嬪，又不免猜測是皇後娘娘的意思，這般豈非要壞事。
幸好如今瞧來，哲嬪並沒有將事情鬨大的意思，而是把此事稟告皇後娘娘，倒還算是個識大體的，想起適才春雲的笑容，劉嬤嬤轉身進了正殿。
皇後剛剛從壽康宮回來，正在翻看過年期間各宮的花銷，眉頭微微皺起，今年過年期間各宮的花用都超了不少，太後和太妃處自然不能省，阿哥所就更不用說了，若想節省花銷還得從東西六宮下手。
劉嬤嬤附到皇後耳邊，低聲將佛經之事與皇後說了，皇後重重把賬本放在桌子上，臉色異常陰沉，哲嬪心疾未愈，內務府竟敢如此苛待，若將來哲嬪去了，有心人將此事翻出來，那她豈非辯無可辯。
“嬤嬤，你親往內務府，把這幾個月給哲嬪宮裡的供應仔仔細細問清楚，嚴令決不能隨意苛待妃嬪，再把哲嬪宮裡缺的份例都補上，若再有下次，本宮必將稟告皇上嚴懲不貸。”
劉嬤嬤的動作很快，到晚膳時分，廣儲司的首領太監就帶著一眾宮人登了謙安堂的門，宮人們個個戰戰兢兢，手中捧著數個銀盤，上頭是各色金銀器物和絲綢錦緞，首領太監臉上堆笑，往多喜手裡塞了個荷包，笑得異常諂媚。
“麻煩給哲嬪娘娘通傳一聲，咱們是來給哲嬪娘娘賠禮的。”
多喜的眼睛瞪得溜圓，太監們的衣衫按照品級也有非常明顯的差彆，這樣的“大人物”竟然待自己這般客氣，簡直和做夢一樣。
不過震驚歸震驚，他依舊一溜煙進了屋，落月正在練字，聽到多喜的通傳並不驚訝，她就知道以皇後的能耐，今日事情差不多就能了結，所以早早讓春雨和春雲合力給她化好了妝容。
孫涼瞧見多喜這副樣子，在他額頭上輕敲了一下，“以後可得穩重些，你現在是哲嬪娘娘宮裡的人，腰杆硬些，彆丟了娘娘的臉。”
多喜連連點頭，望向孫涼的眼神裡滿是崇拜，孫涼被他瞧得有些心虛，其實他一開始也不適應，往常對他吆五喝六的老太監們如今都開始討好他，這種身份的驟然變化的確很讓人著迷，幸好有幾位姐姐時時提醒，他才不至於失了分寸。
春雨麻利地幫落月換好衣衫，首領太監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哲嬪，還以為哲嬪會故意晾他們幾個時辰。
在宮裡隻要占了理恨不得踩死對方，首領太監早聽說過，哲嬪娘娘是最體恤他們這群奴才的，他原先還以為不過是刻意做出的名聲，畢竟後宮不少娘娘都樂於打造自己的好名聲，如今瞧來倒像是真的，思及此處他的態度也愈發恭敬。
其實倒不是落月聖母，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廣儲司統管著內廷所需的所有物資，若她今日仗著自己有理就不饒人，他日若自己真落了難，估計會被狠狠踩上一腳。
“哲嬪娘娘，近日事多，奴才忙亂中出了錯，特來向娘娘請罪。”
春雲滿臉不屑，被春雨扯了扯袖子，才收回了視線，規規矩矩地站好，落月輕咳兩聲，笑得異常溫和。
“公公客氣，過年事多難免有些紕漏，本宮身子孱弱，倒是得累得你們操心，公公請起吧。”
首領太監聞言，不由得冷汗直流，腰背彎得更低，哲嬪這話其中含義他如何不知，“娘娘恕罪，奴才實在惶恐。”
落月和旁邊的孫涼示意，孫涼上前將首領太監扶起來，“公公不必恐慌，以後謙安堂還要麻煩公公多照看。”
從謙安堂出來，首領太監匆忙掏出手帕擦去臉上的冷汗，身後的小太監們臉上卻俱是喜色，他們原本早就做好準備被狠狠責罰一頓，沒想到哲嬪娘娘這般心善，不僅沒為難他們，還給了他們賞錢喝茶。
“以後給哲嬪娘娘宮裡的東西一定要挑好的，要是再出了錯，彆怪我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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