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出身低微，幸得皇上垂憐，已屬僥天之幸，怎敢與貴妃娘娘相提並論。”
太後居高臨下，打量著眼前身形瘦削的女子，再無上次見到她時的傲氣，隻剩下卑微怯懦，良久才滿意地點點頭。
從壽康宮出來，落月的手腳止不住顫抖，春雨和春雲的情況也不樂觀，她們顧不得休息，一路扶著宮牆以最快的速度走回謙安堂。
落月的袖子已經被鮮血浸透，幸好孫涼機敏，早就把荀太醫請過來了，荀太醫小心替落月清理著傷口，這時候落月才驚覺，自己適才太過用力，竟然生生咬掉了一塊肉。
春雨和春雲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她們實在不明白，為何太後娘娘要這般刁難小主，莫非生下永璜阿哥，還成了自家小主的錯。
清理完傷口之後，荀太醫取出特製的金瘡藥，金瘡藥止血最快，可患者往往疼痛難忍，這個時代也沒什麼有效的麻醉藥，落月嘴裡咬著帕子，以防待會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粉末接觸到傷口的一瞬間，落月攥緊了枕頭，脖子上青筋暴起，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一刻鐘之後才平複下來。
荀太醫暗讚一聲，哲嬪娘娘果真好定力，難怪能平安生下皇長子，無論是先帝還是聖祖長子俱夭折，單憑這份本事，哲嬪和永璜阿哥就沒這麼輕易倒下。
“孫涼，今日之事就彆讓永璜知道了，免得他煩心，抽空去打聽打聽太後和孝敬皇後、敦肅皇貴妃的關係，記得做得隱蔽些，彆讓人察覺。”
要是不弄清楚其中緣由，落月總覺得不踏實，她記得太後相當長壽，以後免不了還要打交道，若是什麼都不知道，實在太被動了。
落月被太後留在壽康宮的事後宮不少人也知道，但她們具體說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高貴妃心急如焚，使了不少銀子打聽消息，可無論是壽康宮還是謙安堂的宮人嘴都嚴得很，高貴妃打聽了數日，也隻打聽到落月從壽康宮離開的時候頗為狼狽。
高貴妃對著謙安堂的方向輕輕嗤笑兩聲，“到底是包衣出身的奴婢，登不得大雅之堂，太後娘娘何等尊貴，又怎會瞧得上她。”
不過很快，高貴妃的注意力就被旁的事情轉移了，在禦書房伺候的宮女心蓮有了身孕，太醫診過脈之後立時被接到了皇後宮裡。
皇上要為先帝守孝二十七個月，若是要求皇上在此期間不進後宮顯然不可能，隻要不做得太過，朝臣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不知情。
皇後揉揉抽疼的額角，太醫那邊她已經封了口，如今皇上還在孝期，這個孩子在，便是皇上不孝的見證，可到底是一條性命，如今皇上子嗣不多，如何決斷還得由太後和皇上商議。
心蓮不過才十四五歲，因著生得俏麗，三個月前剛被指到禦書房伺候，日常也隻做些簡單的灑掃，沒想到卻被皇上看上了，皇後已經查過禦書房的記檔，心蓮不過侍寢一兩次，而且每次也服用了避子的湯藥，不過太醫明言，避子湯藥並沒有完全的把握。
梁啟往乾清宮不過兩個時辰就回來了，一同過來的還有李玉，李玉自然是過來傳達皇上的旨意，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皇後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先將心蓮腹中的胎兒打掉，心蓮先在娘娘宮裡調養著身子，等明年再給個恩典。”
皇後麵露不忍之色，但是她也知道，皇上最看重名聲，又怎會任由這樣的汙點存在，隻是這樣一來，實在委屈了心蓮。
“劉嬤嬤，讓太醫開一劑溫和的落胎藥，把右偏殿收拾出來，再撥幾個人過去好生伺候著，一應滋補藥材全都挑好的，好好勸勸吧，她還這般年輕，以後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心蓮撫摸著尚未顯懷的小腹，眼中滿是慈愛，想象著自己將來生下孩子之後的場景，“無論男女都好，額娘都愛你，隻要你平安降生，額娘就彆無所求了。”
劉嬤嬤端著剛熬好的落胎藥，瞧見眼前這一幕，自是滿心酸澀，天下哪有母親能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隻可惜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也注定不能生下。
心蓮倏地站起來，抱著肚子躲到角落，“嬤嬤，這是要做什麼，我的孩子很好，不需要喝藥。”
“心蓮姑娘，這是皇上的意思，您也彆讓奴婢為難，您自己喝了吧，姑娘把身子養好，若是有福氣，定然還能生育。”
心蓮的身體不住顫抖，強撐著跪下給劉嬤嬤磕頭，不多時地上的青色地磚上便已經有了絲絲血跡，“嬤嬤，求您了，我不能沒有我的孩子，我不要什麼名分，去冷宮也成，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他還沒有出生。”
劉嬤嬤的女兒和心蓮一般大，自然對心蓮頗為憐惜，可她怎能違抗主子的命令，見心蓮一直反抗，也隻能讓宮人將心蓮按住，強行將湯藥灌下去，一直等心蓮身下流出了暗紅色的血液，劉嬤嬤才回去給皇後複命。
許是因著聽到了風聲，高貴妃近日往皇後宮裡跑得很勤快，費了好半天力氣也隻聽說了個大概，隨即放下心來，不過是個奴婢而已，她連有子的嬪妃都能壓下去，又怎會擔心一個無名無分的小宮女。
心蓮的事仿佛沒在後宮掀起任何波瀾，落月自從頒金節之後一直在宮裡養傷，其間永璜回來看過她一次，對於手上的傷口落月隻說是不小心燙到了，永璜倒也沒再追問。
倒是春晴，這兩日一直手忙腳亂，已經打碎了三個茶杯，折斷了兩根掃帚，落月還以為她身子不適，囑咐她趕緊去休息。
春晴跪在落月腳邊，將心蓮的事和落月說了，落月這才知道，原來心蓮和春晴原先在內務府時同住，對春晴多有照拂，這回心蓮受了這番罪過，春晴自然萬分痛惜。
“心蓮的父兄早早過世，從小寄人籬下，可她從未和我們抱怨過半句，隻盼著能多攢些銀錢，將來出宮之後接了她額娘去享福，如今卻再沒了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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