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趙似就會從有功之臣,變成人人喊打的罪臣。在李清臣想來,沒有這個奸佞小人進讒言,官家應該能聽進去他們那些正人君子的肺腑之言。
章惇看著自己的這位老友,突然開口問道。
“邦直,你有沒有讀過《浩然正報》?”
李清臣眉頭一皺,不屑地答道“元祐遺老們的喉舌,老夫從不看。什麼養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借著《孟子》先賢之言,鼓吹他們的私貨吧。”
章惇捋了捋胡須,知道這話談不下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友,想不到吾等越行越遠。
等李清臣離去,章惇把隔壁的章援叫了出來。
“四郎,你都聽到了。”
“大人,兒子都聽到了。李相也是一番苦心。”
“一番苦心?四郎,你有讀過《半月雜談》這本雜誌嗎?”
“回大人的話。該雜誌愛品論時政,字詞詼諧風趣,犀利痛快。”
“這世上最可怕的是既蠢又勤奮的人。因為這種人不知道對錯,卻執意向前。越走越錯,還不知悔改。立場不對,能力越大,危害越大。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站在道理和大義的高點,痛斥異己。這些話你都讀過嗎?”
“大人,兒子都讀過。《半月雜談》編輯部有大才。”
“四郎啊,這市麵上大受歡迎的雜誌報紙,十有八九,幕後都有簡王府的影子。點點滴滴,一鱗半爪,你能看出些什麼來嗎?”
章援默想了一會,駭然道“莫非這些大受歡迎的雜誌報紙,有透露簡王藏著深處的最真實的想法?”
“四郎,為父老了,力不從心,這個位置做不了多久。你卻還要在這朝堂站立,用心琢磨!”
“兒子記住了。”
在簡王府,於化田正在恭敬地向王妃曾娘子彙報情報。
趙似臨走前交代過,於化田向曾娘子彙報,曹鐸向長孫墨離彙報。
於化田開始時不以為然,玩了點小心眼,不想被曾娘子看得透透的。還拿捏了幾下,嚇得於化田不敢再多心眼了。
“稟告王妃娘子,華夏通訊社和傳世文社旗下的報紙雜誌,都在頭版或第二版報道殿下的戰績”
“宮裡傳來消息,皇子殿下昨晚又咳嗽發燒了。除了太醫院的幾位禦醫,官家和皇後娘子還請了名醫錢乙先生去診脈。錢乙先生說無恙,再吃幾副就能好。”
於化田的腰更彎了,“小的遵從娘子的吩咐,通過人手,探知到錢乙對皇子的真實診治。錢乙先生說,官家身子骨弱,這些年又有些不忌,傷及了本源。所以子嗣艱難。雖然有公主皇子誕下,但是先天就有缺陷,難以周全。”
“化田,殿下把千鈞重任交給你,是信任你,你可要盯牢了宮裡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梁從政以及劉娘子、向娘娘身邊的那幾個人。”
“小的知道了。”
“嗯,繼續吧。”
“娘子,”於化田正要往下說,突然門口傳來焦急的聲音。
“娘子,有西北急報。”
“遞進來。”
於化田接過來,掃了一眼,臉色驟然變了。隻是他原本就慘白,再變白也看不出來。
“娘子,”於化田顫抖著聲音說道,“西北出了大事。”
“說!”
“至九月十一日,王師王稟、李忠孝部,攻取青唐、林金、貓牛等城,兵峰直抵西海畔。劉法、王贍、高世宣部攻取溪哥、伏公等城。郭成、張存義部攻取巴金、癿當等城。唃廝囉國大首領嗚廝噦、木征、溪巴溫父子皆率部歸降”
於化田的聲音越發顫抖地厲害,曾淑華麵不改色,靜靜地聽著。
“九月十九日,唃廝囉國諸部突然嘩變,數萬蕃部暴起作亂。二十日,夏軍一支沿著喀羅川南下,翻過癿六嶺,占領了京玉關,切斷了蘭州與湟中、西海等地的通路。二十一日,二十萬夏軍翻過癿六嶺,在作亂的蕃部配合下,向湟中殺去。由於通路切斷,湟中四萬大軍情況,目前不明!”
“殿下在哪裡?”曾淑華問道。
“根據上回軍報說,殿下在蘭州。”
曾淑華長舒了一口氣。隻要十三郎沒事就好。
“王妃娘子,現在四萬兵馬陷在湟中,被二十萬夏軍包圍。通路又被切斷,援軍一時半刻又上去。要是這四萬兵馬全軍覆沒,朝野的那些人,恐怕會群起攻擊殿下。”
“不用等到那時。這個消息一傳出,你看吧,很多人就會按捺不住跳出來。”曾淑華冷冷地說道。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屋子裡,在地上畫出一道道格子,仿佛樊籠。外麵暖陽高照,於化田卻不知為何,覺得後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