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裝著一個個黑乎乎的圓罐,互相之間都是用鬆軟的草垛隔開。圓罐有一米多高,粗得一人合抱不了。
蘇攜知道,這裡麵足足裝了兩百斤火油。火油是從延州的黑油裡蒸餾提煉出來的。這種黑油,正是許臨的老師,沈括沈夢溪在《夢溪筆談》裡記載的,從地裡冒出來,可以自燃的那種油。
外麵一層還混了其它什麼東西,蘇攜就不得而知,那是精通化工的許臨的專業範疇。
“小心地搬運,這玩意易燃易爆,又特彆容易碎,千萬要小心!”許臨在旁邊大聲叮囑,看到士兵們把一車四罐彈藥都搬下來,擺到一邊後,這才放心。
“子期兄,這回你帶了多少彈藥來?”
“季升兄,官家都說了,有機會就好好實戰一回。所以我把存貨都帶來了,足足三千發。”
“三千發!”蘇攜驚叫道,“子期兄,你可真夠喪心病狂的。”
“什麼喪心病狂?”
“你算算,我們不算最裡麵的助爆物,一發彈藥有兩百斤火油,三千發就是六十萬斤火油。按照格物院的新度量衡,足足三百噸火油,涼州城才多大”
“不,季升兄,這三百噸火油我們不會投射到全涼州城,你的拋石機也覆蓋不了啊。就這麼一塊,”許臨指著涼州城南門城樓,遙遙地畫了一個圈。
“就這麼大的地方,你的拋石機能覆蓋的範圍,全投到裡麵。”
“這還不夠喪心病狂?!”蘇攜搖了搖頭,隨即說道“為了最大限度發揮威力,我會叫他們把二十輛拋石機的中心點,落在涼州城南門上。要確保三分之二的彈藥落在南門城樓左右各三十米範圍裡。”
“可以!”
站在後麵傾聽兩人談話的軍官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你們倆都夠喪心病狂的!
半個小時後,二十輛拋石機都架設好了。
“準備試射!”
有數名士兵鑽進兩邊的踏輪裡,開始腳踏轉動踏輪。踏輪轉動,通過一組齒輪驅動著卷軸,一圈圈地卷著拉著長杆的繩子。
隨著繩子卷了一圈又一圈,翹起來的長杆被慢慢地拉低。
士兵們把一百斤標準圓石彈擺在彈藥位上,然後把它推到滑槽的前方。等到長杆低到最低部,卡住齒輪,使它保持不動,再把彈袋裹在石彈上。
“射前檢查!”
“檢查完畢,一切正常!”
“發射!”
炮長一拉扳手,踏輪和卷軸的齒輪互相離開。在數噸重的配重箱的勢能拉扯下,短杆下壓。
杠杆原理,長杆自然地向上翹,從而拉動彈袋做出一個弧線很長的運動。
彈袋裹在石彈上,石彈又壓在彈藥位上,壓力加摩擦力,拉動著彈藥位向後滑。而彈藥位下麵的滾輪與滑槽的摩擦力極小。在彈袋的拉動下,彈藥位順著滑槽迅速地向後移動。
還沒移到滑槽最後部,彈袋跟隨著長杆的曲線運動,已經兜著石彈,呼地懸空。彈藥位裹著獸皮的部位撞到滑槽最後部停下時,彈袋帶著石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向前飛去。
長杆在配重箱勢能的拉動下,繼續迅速向前翹。接近垂直時,配重箱的勢能耗儘,自重阻止長杆繼續向前。此時,彈袋卻把兩百斤的石彈拋了出去。
借著這股離心力,石彈飛過空中,越過涼州城牆。
在旁邊一直用三腳架單筒望遠鏡觀測的士官很快就算出拋射曲線。
“配置加五百斤,試射三百斤石彈。”軍士長拿著計算結果在大聲吩咐道。
蘇攜和許臨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心裡滿是欣喜。算學等格物學問,也能派上大用場了。
十七發三百斤石彈結結實實砸在了城牆上,以南門為中間,分散在左右兩邊,散點最遠處不超過四十米。
還有三發飛過城牆,那三輛拋石車的人又開始修正。
石彈砸在城牆上,把外麵包著的牆磚砸得碎石亂濺,騰出巨大的塵土。
李延慶等人站在南門城樓上,覺得腳下晃動了幾下。
他們的臉色變白,一位將領驚慌地失聲叫了出來“宋軍的拋石機,為何威力如此巨大?”
城樓上一片寂靜,大家都在想這個問題,卻都想不通這個問題。他們隻是覺得,在這二十架龐然大物麵前,他們一直認為固如金湯的涼州城,似乎沒有那麼堅固。
沉寂中,突然一位將領指著遠處,驚叫道“他們在乾什麼?”
悠悠響起的號角聲,就像掃帚一般,把城外所有的聲音都清掃掉了。在一片寂靜中,數萬宋軍將士,高舉手裡的刀槍弓弩,齊聲高呼。
“萬勝!萬勝!萬勝!”
排山倒海的呼聲剛籠罩著涼州城,二十輛拋石車一一發射。
它們把二十個火球打上了天。這二十個火球,頭部冒著火,尾部拖著長長的黑煙,像從空中飛掠而至的隕石,向南門城樓方向呼嘯墜落。
第一百七十二章涼州城cha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