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世祖!
霍安國低著頭想了一會,抬起頭遲疑地問道“仲堰公,你的意思是郡長史,這位負責郡事會日常事務和三使司協調工作的同僚,才是我這個郡令尹真正的副手?我倆互相配合,一務虛,一務實,通過郡事會指揮三使司,對本郡的重大政事進行決策,進而掌控本郡諸政事。”“你能悟到這點,老夫很欣慰。”劉韐讚許道,“官家設計這個官製,是費了很大心思。三使司有本郡的軍政實權,於是以郡令尹直接節製和監督。郡令尹,加銜垂拱殿直學士,有入殿參議國政之權。他的建議內閣優先討論。吏部和內閣對該郡人事調整時,令尹的意見非常重要”“令尹有決策之權,卻隻能通過郡事會做決策,督促三使司實施具體治政舉措各司其職、職責製衡,此間玄妙關係,你一定要好好琢磨。”霍安國鄭重地點了點頭。劉韐伸了伸手“安國,吃菜。去了西安府,恐怕沒有太多機會吃到這麼好的菜了。西安府,幾經風雨,衰敗得很厲害。本朝以來,一直都沒有緩過勁來。官家意圖西征,就是希望打通絲綢之路,讓大宋商品源源不斷向西流去,讓西北受惠,西安說不定因此複興。”“仲堰公,學生記住了。”“還有一件事,我跟你通個氣。西北地廣人稀,有貧瘠苦寒,官家覺得設四郡過於繁複,準備合並為三郡。拆分隴右郡,一部劃入河西郡,一部劃入秦川郡,同時意欲改其名為陝西郡。朔方郡依然治靈武舊地和河套之地。此事內閣已經議定,你心裡有個數就好。”“學生記住了。”霍安國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仲堰公,我朝收複河西朔方等地後,不少官員和士子上書,建議依漢唐例,遷民屯田富庶之地。群情洶湧,十分踴躍,卻被官家一直強壓住。學生沒有去過西北,其間原委不是很清楚,不知仲堰公能否解惑?”劉韐沒有想到他問了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乾脆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溫酒,說道起來。“官家是去過西北的。元符二年,他親自征召河湟蕃部,征戰隴右。後來遠征漠北,走的是河西走廊、張掖河、居延海這條路。又親自率領大軍踏破西夏興平城。祁連山、賀蘭山西北諸地他都親自走過一遍,比起那些西北都沒有去過,隻知道紙上談兵的家夥們,對西北實情的認識要深刻得多。”“官家說,西北,尤其是祁連山和賀蘭山地區,環境非常脆弱。前漢唐大肆屯田耕種,結果水土流失,沙礫橫行。往往是開拓出萬畝良田,不過二三十年就被沙漠戈壁吞噬大半。而且那裡苦寒少水,種植農作物,往往事倍功半。”說到這裡,劉韐不知不覺中換了一個人,自豪、睨視天下。“官家說得對,天下富饒的無主土地多得是,隻要我大宋鐵騎能到,海船能及,就是我們的,何必去西北苦寒之地較勁。糧食沒有多收什麼,也沒有養活多少人口,還給子孫後代留下一個爛攤子。”聽到這話,霍安國覺得一股熱流從天靈蓋直貫而下,渾身上下都變得沸騰。隻有跟隨官家南征北戰,屢戰屢勝之人,才會用最平和的語氣,講出最牛筆的話。劉韐還在切切交代著。“所以西北三郡當前策略,是以維持溫飽、平衡用度為核心。不求創造多少賦稅,隻求養活本郡官庶軍民即可。這些都是國策,你心裡要有數。現在你身為西安府尹,兼權秦川郡尹,當為西北一隅的領頭羊。你要有這種使命,也要為之努力。切記切記。”從這些話裡,霍安國深切感受到劉韐對自己的關心和期望。他嗓子發緊,嘴唇哆嗦了幾下說道“仲堰公,你的高恩厚德,學生沒齒難忘。此去西北,一定鞠躬儘瘁,殫精竭力,儘忠王事。”劉韐欣慰地了點點頭,“安國,好好做。不僅老夫看重你,嵇仲兄也十分看中你。”趙似隔著房門就聽到明朝霞輕快的腳步聲從走廊裡傳了過來,還有她催促的聲音,“妹妹,快些,十三郎在等著我們呢。”然後聽到她捏著嗓子在門口說道“請問屋裡是大名鼎鼎的白玉公子趙十三郎嗎?”“在下趙十三郎,不過不是白玉公子,隻是一介黑熊將軍罷了。敢問門外的娘子是誰?”趙似含笑答道。“我是朝霞仙子,聽聞黑熊將軍文成武德,雄冠天下,特意下界來與將軍一會。”“哈哈,快請進,朝霞仙子,快快有請。”咣當一聲門開了,明朝霞穿著一身赤紅色簡王服,頭戴赤鳩羽毛大帽,像一團火般卷進雅間裡。她掃了一圈室內,目光盯著趙似——宇文虛中已經出去辦事,楊惟忠出去巡視,屋裡隻剩下趙似一人。“啊呀,我的黑熊將軍怎麼不見了?怎麼換成龍王三太子一般俊俏的郎君?莫非,你是黑熊將軍化身?”明朝霞拖著唱腔問道。“否,否,否,黑熊將軍是我的化身。”“嘻嘻!”明朝霞像一團火撲進趙似的懷裡,“十三郎——”趙似環著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聽到門口有人說道“臣妾見過官家。”趙似轉頭一看,李清照穿著一身水煙色的直綴襴衫,戴著一頂軟腳襆頭,仿佛從雲夢澤踏浪而來的俊朗郎君,正在門口款款施禮。“德妃怎麼不直接進來?”趙似一手拉著明朝霞,走了過去,一手拉起了李清照,然後一手拉一個,走到了桌前。在門口低著頭的賈祥和吳寶象,連忙拉上了雅間的門。“你們的大會開得如何?”趙似一邊給兩位娘子倒茶,一邊隨口問道。“還用說,旌旗招展、鑼鼓震天,嗯,不比官家的那個科學技術大會差。”明朝霞聳著鼻子說道。“官家,臣妾的會開得還算順利。會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浙西、閩北有些州縣的家族族長,名為飽學之士,卻要族裡寡居的媳婦守節,明姐姐聽後甚是煩惱”明朝霞在一旁忍不住喝罵起來,“這些混賬玩意,守節,守什麼節?這些老棺材瓤子,自己鰥居怎麼不守節?發妻屍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地續弦!這種事,我們女子自強會管定了!才二三十歲,怎麼就不能再嫁了?趁著年輕,趕緊改嫁,再生幾個兒女。你說是不是官家?”守節?還有這種事?應該是保守舊派被打壓得偏居一隅,越是衰敗越是極端。看各個渠道的信息,這是很少見的個案。趙似擺了擺手說道,“這事但憑自願。不可強留守節,也不可強迫改嫁,隻看當事人的意願。說不定人家夫妻感情好,官人身故,悲痛欲絕,一時不願改嫁呢?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但憑自願。”李清照俊俏的臉上滿是喜色,“還是官家通情達理,說得極是。當時我也勸住了姐姐”“我看你們兩人一文一武,把女子自強會打理得很好啊。”“那是!”明朝霞又恢複活躍了,“我是武魄,妹妹是文膽,雙劍合璧,把女子自強會打理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對了官家,單獨開設會計、紡織女子專科學校,幾家醫學院試點招錄女子醫師,這兩事你趕緊跟學政部打招呼啊。”“我會跟叔通說的,讓他去協調。”“那就好。”明朝霞拍著手笑道,突然她鳳眼目光流動,如一掛銀鏈。“官家,我請來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