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李孝恭都快說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李世民一再強調,要降低標準,多錄取些人,這些人,他還能再砍去三成中的兩成。
李世民笑著擺了擺手。
“無妨,總比現在那些不通文墨,不識律法的地方胥吏要好,先下方到關中各縣,鍛煉一段時間,看看效果再說”
見李世民這麼說,李孝恭也不好再說。
畢竟,招收吏員科,這是當初子安提倡的,陛下和朝中幾位宰輔共同定下的調子。
“本次錄取的所有人,名單都在此處,請陛下過目——”
李世民伸手接過來,仔細地翻閱著手中的花名冊。
忽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停頓了一下,忍不住輕聲念叨了一句。
“廬陽徐德誌——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見李世民主動問起,長孫無忌忍不住小聲提醒了一句。
“就是那位為王儼歌功頌德的”
李世民不由恍然大悟。
想起來了,就是這個貨,在自己麵前,信誓旦旦地保證,王家世代公卿,王儼更是忠厚君子,絕不能做出那等販賣人口,害人性命的蠢貨。
二話不說,提起手中的毛筆,把廬陽徐德誌的名字一筆抹去。
“這種是非不分,人雲亦雲的蠢貨,要他何用?往後再順延一個名次吧——”
陛下親自廢黜一個科舉名額,自然沒什麼好說的。
彆說是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就算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李孝恭當即捧著名冊又出去了。
有了陛下的禦筆欽點,馬上就可以張榜公布了。
耗時一個多月的科舉考試,終於要花開結果,自己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鴻升酒店。
徐德誌正一臉喜氣地和幾位一起前來趕考的同窗好友舉杯痛飲。
“各位仁兄,今日早朝之後,估計就要張榜公布了,從今而後,我等終於也要魚躍龍門,大張宏圖了——”
說到這裡,他端著酒杯,站起身來,目光從幾位同鄉身上一一掃過。
“諸位仁兄,來,滿飲此杯,苟富貴,莫相忘”
“苟富貴,莫相忘——”
幾個人紛紛起身,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這幾次,這種類似的酒會參加的多了,大家說起這種話來,順溜的很,而且語氣誠摯,聽起來跟真的一樣。
至於信不信,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反正大家都這麼說,誰也不會拆穿誰。
幾個人紛紛擾擾地坐下,旁邊一位麵白無須的,眼窩都有些陷進去的年輕公子哥,有些豔羨地看著徐德誌。
“小弟這次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不過我三舅媽家的七表叔的大舅哥在禮部當差,據說這次徐兄考的卻是極好,必然是已經高中了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眼中頓時流露出羨慕敬佩的神色,再次紛紛起身敬酒,態度明顯又比剛才熱忱謙恭了幾分。
徐德誌雖然嘴上謙遜不已,連說當不得真,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收不住。
其他,他也有自己的門路,這兩天就已經收到了風聲,說自己這次考的極好,已然是入了名單的。
但這種事,還沒張榜呢,怎麼好自己宣揚?
這位仁兄這麼一說,那就很舒服了。
就在這一桌子人,越說越熱乎,恨不得要當場拜把子,來場瓦崗山上一炷香的時候,就聽到外麵紛紛擾擾,喧囂四起,然後還有銅鑼聲響起。
卻是官府的差役,敲著銅鑼,喲嗬著這些參加科舉的士子去看榜了。
“走,走,走,同去,同去——”
趁著酒意,大家蜂擁而出。
寒窗苦讀,不就是圖的這一刻金榜題名嗎?
徐德誌就比較穩。
那麼風風火火地乾什麼?
這又不是誰跑的快,誰就能高中。
平白失了自己的風度,反正自己已經有確切的消息,是已經高中了的。
明經科七十八名。
雖然是敬陪末座,但那也是高中了!
所以,不急。
人潮洶湧的大街,愣是讓他走出了閒庭信步的感覺。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皇榜一張出來,頓時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喜形於色,有人當場痛哭,有人躊躇滿誌,有人黯然神傷,可謂人間百態,淋漓滿目。
徐德誌還沒走到皇榜前,迎麵卻見走來了那位眼窩深陷,麵白無須的仁兄看榜歸來。
還不等他關心人家的名次,就見著這位仁兄一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兄,想開點,這次沒中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大不了下次再來”
徐德誌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啊,高兄言之有理,此次不中,沒什麼大不了的,下次再努力就是——“
說著他還親切地拍了拍那位高兄的肩膀,還給了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
然而,見對方眼中的同情越發濃鬱起來,他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高兄,你剛才是說我”
眼窩深陷的高兄,深深地點了點頭。
“不錯,你我兄弟都落榜了”
徐德誌
哈——這絕不可能!
“徐兄,想看點,下次再努力就是,小弟也隻是中了一個明算科而已”
身後,又一位一起喝酒的仁兄歸來,一臉憐憫地拍了拍他肩膀。
徐德誌頓時如遭雷擊。
忽然一口逆血噴湧而出,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