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考中秀才之後,他便從縣裡的私塾搬到湯山府的青山書院上學。
但是清水縣同湯山府城隔得實在太遠,若是僅僅靠著兩隻腳走去,走一趟就能將腿給走斷,而且從天沒亮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走得到。
而坐馬車就不一樣了,不僅省力,而且還省時,隻需要小兩個時辰就能到。
可馬車車資高,跑一趟就得足足三十個銅板,他為著節省銀子,這一個月裡統共才回來這一次,若不是孟福成親,需要他這個準妹婿到場,隻怕這一次也不會回來。
如今,不過是時辰晚些就要多收二十文,豈不是快多上一倍去了?
他下意識想要反口,可一想到小嫿……她本來就對他有誤會,若是連答應好的海蝦海蟹都一而再再而三往後推,隻怕要解除她對自己的偏見就更難了。
“怎麼樣?秀才公去不去呀?”車夫見他猶豫不動,臉上笑意瞬時褪了一半。
眯著眼睛上下打量馮子材半晌,轉而半開玩笑道“秀才公可是一個讀書人,平日裡筆墨紙硯都是不老少銀子,總不至於連坐車的二十個銅板都拿不出來吧?”
馮子材哪裡聽得這般譏諷,冷笑看車夫一眼,“去!不就是二十文麼?現在就去,記得將馬車趕得穩當點,彆顛著著本公子……”
他撩起袍擺,流星闊步往馬車上走。
然而,就在離馬車隻一步之遙時,餘光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天香樓裡大搖大擺走了出來,他滿臉春風得意,兩片嘴唇上頭更是油乎乎一片。
“王二狗?他這個點怎麼會在這兒?”男人腳下一滯。
視線下意識從王二狗臉頰移到穿著的長袍上,儘管天色已經將晚,可城裡一簇簇燭火還是將一切照得清清楚楚,他穿的不是什麼粗布衣裳,而是清水縣中難得的雲緞所製。
而且,他居然是從天香樓出來。
要知道,天香樓裡,便是普普通通的一碟炒青菜,也是五錢銀子起步。
可誰人不知,老王家在上河村中窮的響叮當,光是他家那個肺癆病鬼一年到頭吃的藥都夠平常人家一年嚼用,而王二狗慣會偷雞摸狗,走些歪路子,又如何能穿得上這麼好的料子,還在天香樓裡大快朵頤?
“你到底走不走了?”車夫見他遲遲不動身,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
“不去了。”馮子材聽言,腳步一轉便朝王二狗離開的方向追去。
車夫聽得這話,徑直對著他背影就是狠啐一口,“我呸!狗屁的秀才公,分明就是兜裡沒兩個子的臭窮酸,還在這兒學人家裝大老爺!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瞎耽誤老子這麼多功夫,還讓老子駕車穩當點,穩當你奶個棒槌啊,就這德行,老子看你一輩子都隻能是個窮秀才……”
車夫聲音粗獷而沒一點遮掩,旁邊的行人聞聲全往馮子材看過去。
冷嗤的語調,加上旁人的一道道目光,讓馮子材瞬時隻覺如芒在背,他不自覺攥緊身側的拳頭,狠狠瞪車夫一眼,轉而,朝王二狗追去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這世道最多的是便是嫌貧愛富之人,隻要他奪回小嫿的心,幫老蘇家料理好這麻辣燙的生意,再同覃家搭上關係,這一生都不需要再擔心銀子一事。
假以時日,再金榜題名,今日這些笑話他的人,他日來給他舔鞋子都不配!
馮子材跟著王二狗穿街走巷好半晌,最後瞧著他和同行的男子停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
矮房子的門匾處空空蕩蕩,旁邊也沒有任何招幌,隻在門口掛著兩塊對開的深青色門簾,門簾厚重,一時倒也看不出裡頭光景。
門口兩邊,站著兩個膘肥體壯的大漢,他們穿著一身深藍色短打,腰腹處彆著一把大刀,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凜凜寒光。
隻見王二狗同守門漢子小聲說了什麼,大漢便抬手掀開門簾,將二人請了進去。
就在大漢掀簾子的一瞬間,馮子材聽得房子裡鬨哄哄的叫嚷聲。
“大!大!!大!!!老子押大!!!”
“小!!小!!小!!!老子十兩銀全押小,這局肯定開小……”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馮子材聽著那一陣陣的搖骰子聲響,哪裡還不知道這座低矮的房子裡便是賭坊,他看著窗戶上透出的一個個影子,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原本以為這王二狗也像老蘇家一樣,找到什麼賺錢的好門路。
沒想到,竟是成了惡臭的賭鬼。
他轉身就要離開,這時,肚子卻是開始唱起空城計,他今日在清水縣遊蕩一整天,也就早上的時候吃過一碗青菜麵,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現在這個時辰,再去湯山府已經不可能,他想了想,索性在賭坊轉角處的小攤子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白菜餛飩。
一邊吃餛飩,一邊時不時瞄一眼矮房子門前。
五文錢的素餛飩,他前前後後讓攤主加了三次湯。
他此刻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在等什麼,對他們讀書人而言,最深惡痛絕的便是賭場賭徒,可想到昔日裡人嫌狗棄的王二狗居然轉眼就混得比他還好,他這心裡又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他現在亟需銀子。
就在喝完最後一碗湯,開始猶豫著是不是應該先回上河村時,矮房子門簾突然被人從裡麵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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