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氏舒月堂內,天光拂地,香生飄渺。少年一襲峰巒碧空服,僅以白玉簪發,更襯眉眼如畫。
這般年紀卻得竇氏老家主親自相待。
老者身著海河騰魚服,胡須花白但身形依舊硬朗英挺。他聽完越城一案的來龍去脈,淺蹙眉頭,思慮半響,回道“我記得數月前的行會上似乎聽過中州牲畜鬨瘟病一事,按理每次牲畜出現瘟病都需在七日內絞殺,不該等得到越城派人過去。”
少年聞此斂了斂眉目,道“那麼按您所說,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不少。”
老者點頭,“當日會上眾人皆應聽過這個消息。”
老者所說的行會是民間各大糧食、肉類等大商戶組成的商會,便於相護隻見溝通信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協助官府進行管理。
若是多人得知這個消息,那何瀟厲在帝京也算有些人脈,能得到這個消息也不難。
“或者我可以幫你去打聽誰在三個月前購買了大量的冰塊。”
若要運輸那些大量的瘟貨需要用到冰塊,而越城一事發生在春季,冬季剛過,不該是購冰之時,若有人在此時大量購買冰,那麼很可能與此事有關。不過刑部已經著手查了此事,依舊隻能查到何瀟厲一人。
“竇家主,這類貨物經過城郭可會再次檢查?”
“春季牲畜多發疾病,所以會查得嚴格一些,但也要看地方官府的具體規定。”
越城雖偏,但從中州而下還是要經過三城,何瀟厲到底是怎麼逃過三城核查?
竇盛康看了看少年的神色,頗有意味地開口道“若是走水路倒是可以想辦法繞開核查。”
裴鈺聽了這番話,微垂了眉目。
瓊水上遊有一段是海澤軍出海的航道,為軍機閣管製要道,一般商船、漁船無法通行,也因此,刑部在調查此事時第一時間排除了水運這個可能,但裴鈺此時想起,裴氏的航渡引有協戰之權,過得了此道。
若他未記錯,族內便有一艘常年停放在瓊水上遊的通州岸。若是用航渡引借行此道,那麼何瀟厲便能在短時間內繞開中途官府的查核,將大量瘟貨運往越城。
而自從父親過世之後,族中航渡引的調度權便到了二叔裴清召手裡。
竇盛康微微沉目並未回答裴鈺此問,他看著少年眼神微凝,瞬間又斂了眉目,心知裴氏這個少年家主多慧,他隻這一句對於裴鈺而言便是提點到位了,至於其餘之事竇氏不會沾染。
裴鈺斂了眉目,他讀懂了竇盛康此時的沉默,於是起身端持著謙和的笑,對竇老家主道“今日打攪了。”
說罷便起身,竇盛康隨著起身,連連道自己也沒幫到什麼忙,遂將人送走。
待裴鈺離開,長子竇升平睨著裴氏眾人遠去的方向,三步走到竇盛康身前,道“父親,你為何不告訴他當日裴氏的二爺碰巧也去了行會。”
竇盛康瞪了這個兒子一眼,本欲發作,又長長呼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道“裴鈺一查便能知道當日裴家有誰在帝京,這不難,但卻絕不能從我竇氏口中得知此事。”
“這有什麼?裴鈺接任家主之位,我們不正好賣他一個人情麼?”
竇盛康看著眼前這個憨態可掬的兒子不知是該罵還是如何,但是想著老二的那個嘴臉,這兩個兒子都不讓人省心。複又收了脾氣繼續與他解釋道“裴氏家主之位重量非凡,裴鈺初登此位,能不能坐穩尚未可知,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得罪裴氏其他幾位。”
竇氏當然想與誰都相處融洽,兩頭不得罪是最好。
見長子若有所思的模樣,竇盛康不由歎了口氣,轉身走入了園內。
西陵華清齋內,最近天地玄黃四階的班級都能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每日抱著厚重的書匣子奔波在各個學堂之中。
華清齋的課業不算繁重,到了天地玄黃這個階段,讓人眼迷腦空的便是那些看懂了字,看不懂文的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