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王庭之內的燈火總是常明。阿笙腦中思緒萬千,難以入眠,複起身著裳,走出屋內。
從裴妙音給她的那封信起,甚至更早,早在靜嚴的出現,她便仿似一步一步走在他人的計劃當中。她曾以為自己能殺掉裴陵邱且全身而退,多少是有些運氣的,但如今回想,自己恐怕隻是一盤迷局之上的棋子罷了。
阿笙看著滿布星子的夜空,她來裴氏已經快五年,時間飛速,越是耽誤,當年之迷便越難查清,她不能再被動地等待機會。
念及此,阿笙看著一片燈火歸寧處,那是安樂殿的方向。
次日,茉莉的母親施麗獲得賀蘭倬特許,可入安樂殿探望茉莉。自從哲多被斬後,施麗早沒了從前的銳利,連衣著也樸素了不少。今日,她著宮人帶了許多茉莉平日裡愛吃的東西,經過盤點後方才入內。而阿笙扮作宮人亦在其中。
這是施麗許多天來再次見到女兒,她看到內殿一片狼藉,就連梳妝的鏡麵都被人砸了,而茉莉則是一襲素服坐在窗台邊,神情憔悴。
她以為又是賀蘭倬派來的說客,根本未看來人,大吼“滾!”
施麗見女兒這個樣子忍了忍眼角的淚,喚了她一聲。茉莉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看清來人後,眼中蓄滿了淚,撲到了母親的身邊嚎啕大哭。
阿笙看著母女二人哭作一團,斂了斂眉目,王家的子嗣也是這般,依仗他人的恩典而活,哪有永遠的威風和如意。王家如是,百姓亦如是。
阿笙看了看殿外戍守的侍衛,淺聲道“夫人,我們時間不多。”
施麗此刻才想起今日前來的初衷。
茉莉抬頭看到跟著母親前來的居然是阿笙,不免疑惑。卻見阿笙幾步走近,示意二人走到遠離侍衛的地方。茉莉遂將人帶去了自己的臥榻處,又放下來簾幕,將阿笙遮住。
“你怎麼會來?”
茉莉抹了抹眼角還掛著的淚,她並不願意被外人看到自己這副窘境。
“我是來與公主殿下獻計的。”
茉莉聞此,眼中有光,“你有辦法讓我不去和親?”
阿笙搖了搖頭,“此事涉及兩國關係,勢在必行。”
聽聞阿笙這般講,茉莉的眼色冷了下來,“那你來做什麼?”
茉莉此番態度,阿笙倒也不惱,輕聲道“公主不願和親可是因為軒帝年紀比西州王還大?”
阿笙此話說中了茉莉的心事。茉莉自小嬌養長大,她這個年紀正是對自己的婚事有著暢想的時候。而軒帝年紀甚至比賀蘭倬還大,因此阿笙猜想,這才是她不願意和親的主要原因。
“我有法子可以為你爭取將議親的時間延緩兩年,並讓軒帝許你在央國內自由選擇婚嫁對象。”
茉莉微微蹙眉,狐疑地看向阿笙,靜靜地聽她為自己細說這其中的計劃。
午後,施麗陪茉莉用過午膳之後,方才帶著人離開安樂殿。施麗剛走不久,宮人便替茉莉向賀蘭倬傳話,公主求見王一麵。
賀蘭倬原本以為茉莉又要鬨,但卻見女兒換上了公主正服,俯首躬身拜道“女兒多日反思,終是明白作為一國公主,我有自己的使命,所以父王,我願和親。”
茉莉低垂著頭顱,腦海中是阿笙的話。
“和親之事西州已然與央國通信,此事勢在必行,而你現在能做的是儘量讓西州王覺得有愧於你,他越是愧疚,你能換去的東西就越多。”
見到從前那般嬌縱的女兒忽然變得懂事起來,賀蘭倬趕緊將人扶了起來。
茉莉看著賀蘭倬,繼續道“但是父王,和親向來是屬國向宗主國進貢的手段,我西州古國如何能向曆史淵源不及自身的國度俯首。所以女兒鬥膽請父王答應我三件事,以保我國顏麵。”
茉莉將此事與西州古國顏麵聯係在一起,賀蘭倬哪有不應,“你說,父王儘量滿足你。”
茉莉沉了一口氣,而後道“其一,請父王為我準備豐厚的嫁妝,其中包括您賜予我的那一隊親兵,使我在央國麵見皇帝之時不失底氣;
其二,請父王讓王後殿下向央國裴氏的祖地去一封書信,請求他們能在央國庇護於我;
其三,請父皇私下派人前往南國,將央國重女子地位之事宣揚出去,確保南國即將入央國朝拜的學士知曉此事。”
茉莉一口氣將阿笙說與她的三件事合盤說出。
她這三請,其一是為了讓軒帝乃至央國眾人親眼看到西州王對茉莉的重視,將她的尊貴落實;其二,則是借裴氏向軒帝及央國世族施壓,若按裴氏的關係算,西州王是裴氏的女婿,裴妙音為其嫡母,這茉莉便是裴氏的半個女兒,她在央國便掛著裴氏的名。有這兩者,央國上下都不敢隨意輕慢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