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上,辛欒等內官看著地上被摔碎了的茶盞,卻無人敢去收拾。
今日,裴氏河曲那邊來了消息,這河曲的深山裡的匪徒是越剿越多,一開始的人隻是借著地形壓了裴氏族兵一頭,但現在的卻越來越有章法,不但人是越大越多,這打法還儼然帶著些兵法在裡麵,所以裴氏的人懷疑,這前後是兩撥人。
而如今的這撥人不但占據河曲山地,還有些往南陽城而去。
裴清召手中領兵的是他後來提攜上來的,紙上功夫說得有理有據,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卻在山中跟無頭蒼蠅一般,毫無章法,如今就剩下三百人還能戰,也支撐不久。
假土匪打著打著成了真土匪,軒帝如何不氣。
宋執接到軒帝召,當下從言議閣往皇極殿趕,傳訊的內宮就差沒拿著鞭子在後麵抽,將人往皇極殿催。
宋執到殿前,深深呼了幾口氣,整理儀容後方才躬身進殿。
“臣見過聖上。”
軒帝眼都未抬,直接將手裡的折子丟了下去,將宋執砸了個正著。
宋執顧不上頭上被打歪的官帽,打開折子細看內容,麵色卻越看越凝重。
折子看完,他當即跪服在地,大呼自己的確不知情。
軒帝其實也清楚,根據裴氏的消息,河曲現在的那群人怕是南邊來的,跟那逃了的景王脫不開關係,這事不是宋執可以預料的。
但他怕的就是帝京派去的那些人被景王的人拿捏,到時即便他推脫不認,也難免被反咬一口。
況且如今除了南邊的人,就連裴氏都已經開始懷疑這匪徒的真假。
事情敗露隻是時間的問題。
為消磨裴氏兵力,私派武仆裝作山匪與裴氏族兵糾纏,如此下三濫的事若被公之於眾,無論是裴氏還是央國百姓會如何看軒帝?
豈是一個荒唐了得。
“臣這就去處理。”
“孤已經讓夏利川的人去南陽圍剿。”
英勇侯夏利川的軍隊便在東部大營,是距離南陽最快的一支隊伍。
如今裴氏族兵的底細不但沒摸清,還弄出來這麼一檔子事,軒帝看著宋執恨不能啖其骨肉。
宋執低垂的頭顱已經冒出密密的汗水,卻是一聲都不敢吭,軒帝默不作聲地那些分分秒秒,他甚至感覺能看到神武門那鍘刀已經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此事若是被揭發,皇帝為保帝王威嚴,定然會拿他去頂罪。
但軒帝卻並未有話,隻是以指骨敲著案幾,那輕微的響聲在宋執的耳中如天罰雷鳴,聲聲都敲在他的骨血之上。
軒帝微眯著眼,看著匍匐在地上並不言語的宋執,良久方才開口道“孤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臣定當竭儘全力!”
軒帝開口道“在夏利川收拾完跑去南陽的那些之前,把你送去的人全都解決掉。”
宋執聞此抿了抿嘴,人已經全部進了大山,他為防止被人摸查,並未留眼線,如今河曲山中深幽,他如何能在夏利川之前找到那些人?
軒帝看懂宋執那片刻的猶豫,向宋執招了招手,後者立刻爬向皇帝的案幾,洗耳恭聽。
“這個季節山中冷冽乾澀,枯木遍地,最易起火。”
宋執麵色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軒帝,而後又快速低身垂首,不敢直視軒帝眼中驚人的瞳光。
無論裴氏族兵還是那真假土匪,皇帝這是打算一個不留,將可能知曉真相的人全都埋葬在那片深山當中。
但那山連著山,還有農戶獵戶居住其中,這讓宋執如何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