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嗬……”
一道嘶啞的笑聲從阿瓊的口中發出,果然不出餘一丁所料,阿瓊的遭遇同明月一樣,她的身體也被眼前這名修行者用奪舍之法占據了!
隻見“阿瓊”低下頭仔細端詳著自己抬起後不住翻來覆去的右手,口中喃喃道,“還是小姑娘的身體好啊,細皮嫩肉的,哪像是玄鴉黑羽還有那名小道士,這些男人的身體實在是……”
餘一丁腹誹,你這不是扯淡嘛,難道你自己不是個男人?!
果然,那名修行者話說到一半便突然住嘴,抬頭望著餘一丁,正好碰上他的目光,以及寫在臉上那些滿滿的不屑……
“嗬嗬”
那名修行者乾笑了兩聲,又清了清嗓子,想了一下才接著道,“餘先生,剛才你問我是人是鬼,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現在的我既非人,亦非鬼……”
餘一丁驚訝,這是個什麼意思?
那人沒有理會餘一丁的臉色,繼續道,“不過餘先生卻是難得人才啊,如此年輕便能修到此等造詣,居然可以使用神念探查到我的殘念。”
說到此處那人頓了頓,目光灼灼地望著餘一丁,似乎是在觀察他的神色和反應。
片刻後他才接著道,“既然我回答了餘先生的問題,又將銀票歸還與你,不知先生能否回答我的一個問題?”
“你想知道什麼?”餘一丁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反問道。
“不知先生是隸屬大晉朝廷的修行者,還是閒雲野鶴般的散修?”
餘一丁本以為他還會追問自己是不是衝著那件先天異寶而來的呢,沒想到對方的問題居然會是這個,一時沒回過神,就那樣愣愣地望著“阿瓊”。
餘一丁很清楚對方的意思,朝廷的修行者,說白了就是像前朝的那位國師以及替晉皇殺死前朝國師後又在烏蒙山區隱姓埋名的虛如道人,或者是幫助官府的淩雲子王道人那樣的修行者,他們算是受官府招攬,當然就是此人口中所說的隸屬朝廷的修行者。不過此人所說的散修也並非通常意義上那種無門無派的修行者,而是針對於為朝廷效力的有官方身份的修行者而言,除此之外的所有修行之人都可算作他所說的“散修”。
餘一丁有些失神,他倒不是不想回答對方,而是這個問題令他有些想多,為什麼這名修行者非要糾結於他的身份呢?至少在餘一丁看來,無論是否是為朝廷所用,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餘一丁是一名修行者,既然如此,旁人可能更會在乎的是他出現在上清觀的緣由吧?也就是說他應該就是為了那件先天異寶而來的……
站在餘一丁對麵的“阿瓊”見自己提出了問題,可是對方卻是半晌沒有言語,以為這個問題已經令餘一丁心中作難,於是盯住餘一丁的眼光逐漸變得淩厲起來……
餘一丁這邊還在沉思,卻突然再次感受到了剛才那股殺機又鎖定了自己,不禁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抬起頭左顧右盼起來……
當他的目光再一次和“阿瓊”的目光交錯,餘一丁終於從此人的眼中看到了那股恨恨的殺機!
“哦?原來是你!”
餘一丁很意外,他怎麼都想不出會是眼前的這名修行者對自己動了殺機,畢竟前一刻兩人還在非常友好地互相提問,怎麼下一刻說翻臉就翻臉呢?何況餘一丁自認並沒有什麼舉動會刺激到對方做出如此過激的反應啊。
“嗬嗬嗬!餘先生真不愧是年輕有為,不僅手段了得,而且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居然感受得到我對你的殺意,有如此修為想必也早已被大晉朝廷招攬於麾下了吧?那麼我不得不推測先生此行並非是路過青烏鎮那麼簡單了。”
一名妙齡的美貌女子,張口說話時竟然是滿口嘶啞的男聲,這一點已經令餘一丁很不適應了,眼下他又從此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濃濃的殺意,但是卻想不出對方在這個時候對他起了殺機的具體緣由,這種感覺不僅令餘一丁非常不爽,實在就是莫名其妙嘛!
餘一丁警惕地盯著“阿瓊”,渾身布滿的無形罡氣讓他暗自定下心神,又細細回味了一下對方剛才所言。
漸漸地餘一丁好像有點明白了,他是先感受到殺機然後抬頭才看見對方的眼神,這也就是對方口中所說的“目不能視卻能感受到殺意”,但即便是這樣又如何?僅憑這一點就要致自己於死地?這也太霸道了一點,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因此餘一丁又覺得這個理由有些似是而非,不得要領。
於是又仔細想了一下才開口道,“莫非你認為我是隸屬大晉朝廷的修行者?而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我有那麼重的敵意?”
“難道不是?”
“哈哈哈!”
餘一丁笑道,“我不僅不屬於大晉朝廷,而且也不是大晉的子民。”
對於餘一丁的話“阿瓊”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直勾勾地盯住餘一丁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睛看進他的心中,以確認這番話中的真假。
又是數息過去,“阿瓊”眼中的淩厲之色終於漸漸散去,餘一丁也察覺到那股殺機隨之再次消失不見……
“既然你不是大晉人,為何又出現在青烏鎮?”
這時“阿瓊”的口氣已經少了那份淩厲,想想也是,如果餘一丁是大晉朝廷派來的,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是那般的表現,這也是“阿瓊”消除殺意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是大梁人,這次是帶著內子去望桑尋親路過青烏鎮。”
餘一丁望著沉默不語的“阿瓊”,緊跟著又問道,“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你的來曆,不知能否告知?”
總不能一直是對方提問餘一丁作答吧?那樣的話也太被動了,於是回答過後餘一丁立刻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唉!”
片刻過後“阿瓊”才重重地歎了口氣,也不再審視餘一丁了,隻是垂下眼簾望著地麵,悠悠道,“我已離開這塵世太久了,名字不提也罷,你隻需知道我姓姬就好,與你一起的那個小姑娘確實是我的孩子,不過她本來的姓名應該叫姬桑柔,至於北宮姓也隻是她的母親為了掩蓋她的身世不得已而為之……”
“哦,我聽你的手下稱呼你為大人,難不成我也要叫你一聲姬大人?卻不知姬大人在何處為官?又任何職?”餘一丁繼續追問。
“什麼大人!你稱呼我為老姬便可,我也可以叫你一聲餘老弟,至於為官?嗬嗬!”
老姬冷笑兩聲道,“雖說老弟是大梁人,但你終究還是一名修行者,以前可曾聽聞有哪個修行者當官為宦?”
“那你剛才還問我是否為大晉朝廷效力?難道那樣不是做官?”餘一丁腹誹,臉上表露出的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老姬望著餘一丁,似乎看懂了他的內心,接著道,“修行者為朝廷所用絕非老弟理解的當官為宦,既不會食朝廷的俸祿,也不會享有相應的權責。”
“那還給朝廷效力乾嘛?吃飽了撐得沒事做?”餘一丁啞然道。
“真不知道餘老弟是如何修行到如此地步的,難道你不清楚不僅世俗之人需要借勢而為,修行之人同樣如此啊。”老姬哂笑道。
聽他這樣一說,餘一丁思索了一下便明白過來,一個人無論是何種身份,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圈子,為了更好地實現自我發展,就必須借勢行事,由一個圈子不斷地拓展出各種圈子,而且要不斷地拓展更高的圈子。
比如修行一途,假若沒有淩雲子的引路,餘一丁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走上這條道路,那麼淩雲子就是餘一丁在修行之事上所借的“勢”,餘一丁也是借著淩雲子的點撥而踏入修行之途,可是淩雲子為何會獨獨點撥餘一丁呢?他怎麼不去點撥張三李四王五趙二麻子呢?還不是因為餘一丁是先進入了鐘離宇的圈子,由於鐘離宇的關係進而認識了淩雲子,這才有了後來之事……
同樣的,修行之人的欲求也許沒有世俗之人那麼高,或者說不一樣,但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欲望,要麼為了提升道悟,要麼為了尋求法寶,總是會想儘辦法提高自身的修為,以期有朝一日修得大道終成正果。
但是如何才能更快地做到這一點呢?對於平常的修行之人來說,除了依附於一些大勢力的修行門派,這也是借用這些門派的勢力獲得快速提升實力的捷徑。另外一個法子便是投靠官府,這是另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官家會得到很多普通勢力得不到的東西,其中也包括修行所需的各種資源,當然前提是雙方的合作都覺得物有所值,此所謂互相借勢。
所以老姬才會對餘一丁的疑問付之哂笑,這完全就是一個修行小白的問題嘛,除非餘一丁是那種修行界的大勢力培養出來的後起之秀,本事不小,唯獨缺少的就是江湖曆練。可是老姬是何許人,以他這幾十年的閱曆,從餘一丁的言談舉止之中卻絲毫看不出與那些大勢力培養出來的後起之秀有任何關聯。
餘一丁從老姬的回答中感覺出他的一絲鄙視,隻得找機會岔開這個話題,連忙又問道,“既然老姬你有如此的修為,為何還要借用阿瓊的身體,難道對自己的本像就那麼嫌棄,以至於不敢示人嗎?”
“嗬嗬嗬,餘老弟還真是個妙人兒,本領手段如此之高,當真不知何為殘念嗎?”
餘一丁繼續鬱悶,難道說自己再一次露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