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室內,一個瘦弱的男子緊張的握著門栓緊貼著門全神貫注的聽著外麵的動靜,床榻上的黑瘦女子抱著懷中的孩子聽著外麵的動靜也是神情焦急,噤聲哭泣著。
男子麵頰凹陷就像掛著皮的骨架,黑瘦的女子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橫貫整張臉,身形同樣乾癟。唯有懷中的孩子雖然麵色蒼白但好歹還有點肉,隻是孩子體弱這會兒已經發了高熱不醒人事了。
這男子正是原邊城太守徐璉的嫡次子徐明義,屋裡的是他的嫂子王氏和九歲的侄子徐文武。
徐明義聽著外麵那些親衛回答百姓的話一時間心中哀慟。
十年前,林大將軍戰死安城,蒙軍連下三城,林厲和父親不得已隻能帶邊軍退守雁門希望據天險守住邊城等來朝廷的支援。
邊軍缺糧,朝廷的援軍遲遲不來。
徐明義回想起那些久遠的記憶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麵。
那時候他和父親還有哥哥忙的焦頭爛額,邊軍把草根都吃的乾乾淨淨也沒能守住雁門。
父親和大哥穿了盔甲上了城樓,而他則帶著懷孕的嫂子跟著林厲繼續退守。
退守,一退再退。這一退就是十年啊。
徐明義繼續聽著外邊的交談聲擦了一把眼淚堅定的推開了門走進了夜色中。
王氏抱著身子滾燙的兒子看到關上的門扉眼中終於有了幾分神采但也忍不住擔憂。
她知道外麵是邊軍,可是那是林厲的部下。
邊城陷落她再也沒有收到王家的消息,直到安嘉帝的聖旨到了陽關。
那時的她剛剛分娩,她以為那是能救她夫君的希望,然而她千辛萬苦等來的卻是王家謀反九族儘誅的斬立決。
朝廷的糧草終於到了陽關,隻是京城的繁華和恩賜到不了邊城。
她隻是一介婦人救不了夫君,救不了父親和王家,更是連剛來到世上的孩子都保不住。
王氏淚如斷珠砸在孩子滾燙的額頭上,她不相信林厲,她看不到希望。
聖旨言明,林厲繼任北境大將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王氏女斬立決。
殺一婦人就可掌軍權守陽關拒蒙軍。
王氏自然就成了為大義犧牲的人,她不過一女子她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那傳旨的人竟是連那剛剛墜地的嬰兒都不放過啊!
她是王氏女,可孩子是徐家子啊!
王氏回想往事,劊子手高舉的屠刀曆曆在目。
她擦了眼淚,摸著臉上的刀疤抱緊了懷中的徐文武。
彼時,今日。
她依然什麼都做不了。那時的明義也還未及冠啊,卻能帶著親衛救下她們母子二人活到如今。
那是明廉寵愛的弟弟,曾經的明義也曾苦讀詩書想要高中狀元打馬遊街,那時的他也是傲氣的少年郎。
若不是為了她們母子二人,明義也不用碾碎傲骨拋棄廉恥。他會同林厲一樣因為父兄的恩蔭在陽關平步青雲。
隻是當活著就已經需要用儘全部力氣時那些往事也變得縹緲起來,時至今日王氏的心早就冷了。
隻是熬著,熬著罷了。
出門的徐明義打量著安撫百姓的兵士,那些兵士的年紀都不大,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沉重的盔甲反而越發顯示出他們的稚嫩。
徐明義朝著光亮最盛處緩慢的移動著身體,因為長期的饑餓和蒙軍的毆打他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