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娘。”
餘采薇出神之際,一道蒼老的聲音將她思緒拉回現實。
是一位滿頭銀發,骨瘦如柴的老者。
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麻布衣太過單薄凍的,還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乾癟身子骨走不穩,沒到跟前餘采薇就能感受到老者渾身在顫抖。
他的身邊還有兩個婦人,看起來都在三十多歲模樣,沒比老者好上多少,同樣穿著單薄,臉色枯黃,好似已經邁入風燭殘年,即將凋零一般。
即便有了原主記憶,餘采薇也在腦子裡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三個人,實在是他們和離開村裡時的樣貌上變化太大。
老者便是方才趙秀口中的守峪叔,裡正的堂兄弟林守峪!
而他身邊的兩個婦人,一個是他三兒媳,一個是他五兒媳。
“守峪叔回村了啊。”餘采薇笑著上前打招呼。
林守峪走到餘采薇跟前,上來就是膝蓋一彎。
餘采薇的笑容僵在臉上,沒等林守峪跪下,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愕然道“守峪叔這是乾啥?有話好好說,可使不得。”
林守峪欲語淚先流“大郎娘,我們回村都聽說了,你現在是村裡最有出息的人,連作坊都蓋了,求你發發慈悲,讓我這兩個兒媳婦來乾活賺點錢,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餘采薇問“之前你們家逃荒去了哪裡?咋弄成這樣回來?”
林守峪抽泣道“我們一家子本是打算逃荒去洛州,可是半路上錢財就被一起逃荒的人搶了,沒辦法我們隻能一路乞討。老婆子和老大媳婦為了省點吃食,活生生被餓死,好不容易到了洛州,卻連城門都進不去,看守城門的官爺說上頭有令,太多流民湧入洛州,怕會生亂,所以不能在放流民進城,我們離開洛州又去彆的地方乞討。”
趙秀歎了口氣“這麼說來,出去逃荒的人大都是往洛州去的,現在估計也沒有吃上一口飽飯。”
林守峪連連搖頭“還吃上飽飯,能活下來就不錯了,路上我們碰見很多洛北逃荒的人,和我們都是半斤八兩,一個月前,我想著與其在外頭這麼食不果腹的流浪,不如回到林家村,不然這個冬咋過都不知道。”
餘采薇以為穿越至今,已經可以適應這個世界的一切。
其實並沒有,她不過是在這個貧瘠的世界裡生存了下來。
聽到林守峪說的,心裡還是會五味雜陳。
她這一輩的現代的孩子,沒有經曆過那個啃樹皮的歲月,光聽長輩說的,永遠不會理解一個人被活活餓死的感受。
隻有親眼所見,才能真正體會到心靈深處被衝擊後的震撼。
所以她之前了解的林家村,隻是冰山一角。
又或者說,受苦的百姓何止是林家村。
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很大,有權有財者,家中仆役成群,享受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無權無財者,眼前的林守峪便是對照。
杜甫的一句詩最能詮釋這種現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餘采薇思索片刻,開口說“正好今天春喜要在招五名女工,你的兩個兒媳便來乾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