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真垂下頭。
靈力消耗過度讓她一時有些虛弱,整個人沒有一點活氣,活像雪捏玉雕,連眼眸的顏色都變淺,像蒙上了霜霧的冰,隻有眉睫如同鴉羽。美則美矣,看著卻脆弱易碎,錦瑟心痛極了。
她端起藥來,舀了一勺,想喂給師妹,生怕她端碗累著手。
疑真乖巧地被一口一口喂了一碗苦藥湯,味道酸澀極苦,難以忍受。
可錦瑟的心疼是真的,她不忍心辜負,愣是強忍著沒露出任何表情,一味味辨認藥材,轉移注意力,捱了過去。
饒是如此,她吃完了這一碗藥,仍舊忍不住撫了撫胸口,差點吐出來。太難喝了。
喝下藥後,經脈中傳來絲絲涼意,灼燒般的痛感被微微驅散,像是乾涸的河床,終於盼到了潤雨的滋潤。
這藥不一般。
若說是錦瑟的手筆,雖然她長於治病救人,可針對靈力內傷,卻沒有多少心得,製方配藥也不會如此功效非常。
那是誰熬的?
疑真心中湧起隱約的猜測,這讓她睫毛顫動,隻不敢確信。
直到錦瑟主動說出“師父給你配的方子,感覺有沒有好些?”
疑真咬住嘴唇,壓下嘴角的笑。
她憐惜地摸了摸疑真的肩膀,“這回師父應該是生氣了,他看見你大師兄青竹劍都燒焦了,就認出來是燒天的痕跡。橫葉下山除魔,受傷的竟是你,師父一句話也沒跟他說呢。”
“真是愚鈍魯莽,他把自己陷進去就罷了,還連累你經脈受損。”錦瑟對橫葉也是一肚子意見,放下手裡的空碗,又端起來一碗,“快,補神湯不能忘。”
疑真伸手接過——實在是不想讓錦瑟一勺一勺喂了——好在錦瑟此時心中激動,忙著指責橫葉。
補神湯味道好得多,甘草的甜味有些怪,隻是疑真喝慣了,還能忍受。
她喝儘了藥,錦瑟說話也到了尾聲“師父讓我給橫葉下了禁足令,不讓他出去亂竄,就好好待在紙山上。可我倒覺得橫葉巴不得如此。”
錦瑟搖頭道“師父是沒看見橫葉對那柳條兒的寶貝樣子。柳仙被你燒的差不多了,他還得精心栽下,悉心栽培,靈力灌溉,才能讓柳仙重新化形。在此之前,就是師父讓他下山,他都不一定樂意去,跟以前他在山上呆不住的時候不一樣了。”
“我來的時候,他正要去給那栽在花盆裡的柳條澆水呢。也不說來看看你。”
錦瑟接過疑真手中空碗,又遞給她兩個玉瓶,讓她服用裡麵的丹藥。
疑真一大早起來喝了一肚子的藥,這時候不禁扶額“師姐……這藥也太多了。”
“行了,吃吧。”錦瑟推她,“以後每天都得吃,等到你恢複為止。”
疑真隻得點頭。
等到錦瑟終於放過她離開的時候,疑真不可謂不鬆一口氣。
她打開窗戶,看到寒林君正在湖邊擺棋。
隻隔著那麼遠看一眼他的側影,疑真就忍不住蜷起手指,抓緊窗欞。
她目光迅疾而隱蔽,從他的眉眼鼻唇,掃過他的頸胸肩臂,在他拿著棋子的手指上收尾。
不過一瞬而已,她不敢長久注視,引起他的注意。
那目光短暫而滾燙,像一粒刹然明亮又瞬間熄滅的煙火。
寒林君修為精深,感覺敏銳,他有所察覺,動作一頓。
等他望過去時,隻看到敞開的窗後空無一人。
他收回目光,落下手中棋子後,重新把心神收攏,然而一看棋盤,他指尖微動。
——棋竟落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