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說出來,自己聽著都有幾分言不由衷。
疑真看著橫葉,曾經的他如同無鞘之劍,劍出傷人,絕不回轉,從不遲疑,從不問惡者有什麼苦衷。
柳仙卻讓他變鈍了。
他猶豫,他自欺,他試圖包庇罪惡。
疑真望著寒林君。隻有師父能救他。
可橫葉一掀袍子,跪在了寒林君麵前。
他成年之後從不犯錯,秉性傲氣,寧折不彎,一次也沒有再跪過誰,連師父也不跪。
但他為柳仙跪下了“師父,弟子不肖。橫葉願為柳仙擔保,此後不傷無辜,積德行善,彌補過失,重走正道。”
錦瑟皺眉看著他。
寒林君看著大徒弟伏在麵前,仿佛青竹被壓彎了腰。
他想起柳仙為救橫葉而死的那一日。
橫葉來到他這裡求他,寒林君告訴他柳仙已經轉世。
然後他就在山下徘徊尋找了幾百年。
寒林君緩緩點頭“去罷。”
橫葉磕了個頭,重新站起來,離開了。
錦瑟欲言又止。
疑真滿心不解——還有一絲出於私心的私怨——偷偷從眼角看師父的臉色。
被寒林君抓了個正著。
他緩聲解釋“自柳仙身死,已六百餘年。橫葉心魔已生,情致成狂,不可阻他。”
這話沒有說服疑真。
若是生了心魔,便把他打回原來的模樣,順著他,他萬一自取滅亡如何是好。
可惜寒林君溺愛徒弟,信奉兒孫自有兒孫福,順著他,讓著他,沒有用師父的鐵拳感化他。
他太心軟。疑真歎息。
倒是錦瑟不說話,被說服了,她陷入了回憶,氣氛沉悶。
疑真期待著寒林君改變主意,故意問道“若有一日,師兄他果然被柳仙害了,或者變壞,那不是來不及了嗎?”
寒林君斂袖起身,離開了湖邊亭“不會有那一日。”
疑真突然憐惜起他來。
愛護孩子的父母總是會被辜負,實在是讓人感傷。
為了他的苦心不會錯付,疑真決定盯著柳仙。
——同時也防備,柳仙有一日突然想明白了她模糊的秘密。
錦瑟好像被橫葉的表態搞的心亂如麻,她回過神來,立刻準備去給疑真熬藥送來。
疑真送她到門口。
臨走之前,她迎麵撞上從外麵回來的小傀儡人。
膝蓋高的小東西圓頭圓腦,腳底下的圓盤上裝著輪子,走台階和山路也如履平地,走平地快得像閃電。
疑真拍了一下它的頭“零零?”
這是疑真小時候,為她洗衣做飯的保姆傀儡人。
零零說“是我。”它說話哢噠哢噠,像是金屬撞擊發出的怪聲,說的偏偏是人話。
錦瑟驚訝道“師父讓你出去了?做什麼?”
小東西停了下來“師父,叫我,拿,藥爐,熬藥。”
錦瑟笑道“那就交給你了,以後每天來拿藥材。照顧好疑真呀。”
零零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