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山上有座道觀,所有人都知道。
但紙山沒有供奉的神仙,因為紙山的主人們就是神仙。說是道觀,不過是遵守了些類似道觀的清規戒律,用以規範弟子們而已。
正殿、西側殿都是待客之處,正殿沒有震動六界的大事一般並不迎客,錦瑟一般在西側殿處理事務。
疑真進門之前還在考慮來客是誰,進門一看,便看見了一個抱著白狐的紅衣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儀表不凡,容貌雌雄莫辨,卻因為氣質瀟灑,品格不俗,不會讓人認錯性彆。
疑真見到他就看了好幾眼。
錦瑟叫她“快來坐。疑真,這位是皇甫蘭提,幾十年前你曾經見過的。”
疑真點頭道“難怪有些眼熟。”
皇甫蘭提露出微笑,他這一笑透出一種宜嗔宜喜的風流勁兒,讓疑真更眼熟了。
這種氣質的,她長這麼大,也就見了一個。
赤狐皇甫氏的公子,千年的狐狸,曾經來紙山住了一兩年的。
當時他懇求了錦瑟,要做紙山客仙,說是為求大道甘願寂寞,自當專心修行,絕不胡搞,後來過了一陣,他就耐不住寂寞下山了。
可能是覺得自己理虧,他走的時候甚至沒跟任何人說一聲。
疑真倒是沒笑話他,可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落在那白狐狸身上,心中有些了然。
“絳仙一雙慧眼,小生慚愧。”皇甫蘭提恭維道,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慚愧,倒是不停地散發著魅力,他稍稍低頭,一雙狐狸眼帶鉤子似的,從下往上看,給了疑真一個似羞似喜的眼神。
這眼神配上他的麵貌儀態,活脫脫“狐媚”二字從紙上化到了眼前。
更何況一個千年修為高深的狐仙,還在這裡恭稱疑真在外頭的尊號“絳仙”,也讓人受用得緊。
隻是疑真心如鐵石,表情紋絲不動。
狐狸的本性如此,倒不是有什麼彆的意思,她並不多想。
錦瑟卻不願意看見人有人招惹小師妹,她止住皇甫蘭提“既然想重回紙山,就休要做此情態,招惹是非。”
“不然,你還是趁早下山去吧。”
聽錦瑟一點情麵不留的話,皇甫蘭提幽幽歎息“小生並無他意……”
錦瑟一個瞪眼,他立刻收了歎息,端正了態度“是小生的錯,必不再犯。隻是——”
他摸了摸手裡的白狐狸“表妹麗君有疾,萬望山君相救。”
疑真望著白狐的眼神一冷,那白狐無知無覺,尚且呼呼大睡。
衝著師父來的?她垂下眼睛,心頭不悅。
皇甫蘭提若有所覺,看了她一眼。
錦瑟說“方才問你不答,如今可以說了,你表妹有何病症?”
皇甫蘭提說道“離魂之症。一年前曾被奪舍,後神魂不穩,動輒離魂,神誌失常,言行怪異。”
他望著疑真,說道“或和絳仙相類。”
室內一時極靜,這話一說,竟隱約有回聲。
錦瑟站了起來,眉頭緊皺“我帶你去見師父。”
皇甫蘭提跟著師姐妹二人繞到後山,順著山路往上走。
錦瑟步伐匆忙,手裡緊緊抓著疑真,時不時扭頭看她。
皇甫蘭提故地重遊,起了閒心東張西望,欣賞景色。
紙山雖說當年是折紙成山,可是經曆了千年,草木消長,禽鳥因靈氣聚來,早已經和任何一座普通的山沒有兩樣,隻是景致頗為秀美清幽。
唯有寒林君居住的後山一片,雖有泉眼彙聚的一泊大湖,也有重疊的鬆林草木,卻始終沒有任何動物靠近。
皇甫蘭提敏銳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抑,這感覺有種久違的熟悉。他抱緊了懷裡的狐狸,不再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