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那位大長隨現身之後,便一直神色淡漠而矜持,身為隨行禮官,自不能大呼小叫,有失風儀。
可在這一刻,他看著胡麻身上的法相,竟是凝出了一具破爛甲胄,心裡已是吃驚,甲胄為軍中之物,若無官身,斷不能藏,況且,這還是凝在了法相之上,便如同骨子裡的囂張拔扈。
而等到胡麻借了這破甲餘威,奮然起身,非但不受孟家聲名威嚴的壓製,甚至還拔刀殺了過來,便已是有些繃不住了。
通陰孟家,行陰走陽,儀帳不僅僅隻是昭顯身份,更是代表了孟家的名,此物並不真實,但在門道裡麵,卻是實實在在的份量,尤其是可借由孟家的法顯化出來。
十姓皆有儀帳,這儀帳可不是打著玩,嚇唬路邊的小鬼的,而是有著切切實實的份量,所以儀帳一出,那些無知無識的孤魂野鬼,也會嚇得在路邊磕頭,而不敢半點冒犯。
照常來說,非得是上了橋的,或是有什麼明麵上的身份之人才能頂得住,這得是明麵上的,得了認可的,私生子都不行,得被認回去了才可以。
但這鄉野妖人,又哪裡會有什麼明麵上的身份,怎麼直接無視了這壓力?
心驚之餘,反應卻還是極快,一聲沉喝,便已迎將了上來。
籠在了一隻大袖裡麵的手掌,順勢滑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鐵尺,瞧著便如府衙裡麵的捕頭捉捕犯人時用的一般,向了這柄斬到了身前來的凶刀迎來。
喀喇……
那鐵尺也似乎是個老物件,門道裡的寶貝,但卻與這時候正煞氣滿滿的凶刀斬上,居然立時便出現了無數裂紋,暴碎了開來。
鋒利的碎片被勁風裹挾,刀子一般向了這位大長隨的臉上激射而去。
“嘩啦……”
這位大長隨臉色微變,黑色袖子一拂,便將鐵尺激射而來的碎片,儘皆卷到了一邊,另外一隻大袖,則是勁氣鼓動,呼的一聲,灌滿了風,倒如一根鐵鞭,掃到了胡麻的臉上。
“連個奴才都有這等本事?”
胡麻欺身直近,正是滿心凶狂,卻也隻覺一片黑壓壓的雲彩,直接蓋到了自己的身前。
這位大長隨的一身本事,竟是遠比那孟家的子弟厲害,雖然還瞧不出什麼門道,但他這一身本事,起碼也是在入府這個層次,頂了尖的。
不過上橋倒不至於,上了橋的,也不會來給人做下人。
便是被十姓收了,那起碼也是家將級彆。
“此人受我一拜,壓我命數,又不敬我孟家威儀,太多古怪,速速給我拿下!”
而另外一邊,那位孟家少爺一看胡麻居然沒有被鎮住,站了起來,還與大長隨交上了手,心裡也是又驚又怒,反而不急著跑了,厲聲向了身邊的丫鬟大喝。
那丫鬟已經要扶著轎子走了,卻也被這變化驚住,忙用力點頭。
陰府大丫鬟守在轎子旁邊,她則與那些圍在了轎子旁邊的黑影,同時衝了上來相助。
“呼喇……”
一隻隻鬼影卷起陣陣狂風,呼嘯著衝到了胡麻的臉上,雖然懾於刀上的煞氣,尚不敢特彆的近身,但是陰森之氣,也吹得人通體涼透。
真要論起來,這些看起來奴仆一樣的小鬼,居然每一個,都有著不輸於青衣惡鬼的層次,這他娘的,簡直沒有天理。
若是將它們放了出來,怕是每一隻,都有為禍一方的本事。
而在這一刻,胡麻等於是被七八隻青衣惡鬼,再加上一位頂尖的入府高人圍住,那兩位同樣也身懷異術的丫鬟,更是眼見不妙,紛紛燒起了香來,試圖伺機出手。
此時的凶險,竟是前所未有的大,此前的胡麻,怕是從未想過有一天,要一下子對付這麼多的人,但這會子,他破甲上身,竟也生出了凶狂之意,手裡的凶刀使開,狠狠與他們鬥在了一起。
最關鍵的是,連鬥數合,竟是不落下風一般。
“這妖人,這妖人……”
而在旁邊,那轎子上麵的孟家二公子見了胡麻這一身凶狀,都已忍不住有些心驚肉跳:“原來他剛剛一直都在藏著真本事,沒使出來……”
“該死,莫非他是想故意欺我,好趁我不注意,忽然結果了我的性命?”
“幸虧大長隨來的及時,也難怪他一來,便要讓我走……”
“……”
但如今既是走不了,便也瞪起了眼睛,看著這場惡鬥,其實心裡已經生出了是不是要上前幫忙的想法。
隻是他礙於身份,堂堂孟家公子,卻與下人聯手,對付一位鄉野妖人,聽著實在不好聽。
雖然心裡略閃過了這想法,便也立時拋諸腦後,隻是大喝著指點:“體被這妖人的凶狂嚇到,他其實隻有三柱道行,奪了他的刀,破了他的法相,一股陰吹進體內,便已足夠結果了他……”
……
……
“家傳的本事,十姓的名,貴人的身份,還有這忠心耿耿的家奴……”
胡麻仗起凶刀,與他們鬥在一處之時,心裡倒也仿佛有某種感慨在心間蕩開:“這才是十姓之人該有的威風?這才是我與十姓子弟真正的差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