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人最大的本事,便是磕頭啊……”
看著那孟家二公子一個頭磕了下去,借兵貼燃燒了起來,胡麻也感覺到了那種無法形容的壓力。
左邊,大山裂開,伴隨著天崩地裂的聲響,一排一排臉上貼著黃色符紙的陰兵,從地底衝了出來,煞氣滔天,陰森恐怖,濃重的煞氣,幾乎變成了實質一般的洪水。
石馬鎮子在這滔天的陰氣麵前,都已顯得如此微小,鎮子上星星點點的燈火,如今看著便如同紙糊的一樣。
但對於胡麻而言,最為恐怖的,甚至是那前方磕頭的孟家二公子。
他似乎變成了一張乾癟的人皮,卻又忽然之間,仿佛被某種無形的風給灌滿,然後,他再度慢慢的直了身子來,仍是背對著自己,但與剛才的給自己感覺,卻已經完全的不一樣了。
他正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但身上卻散發出了一種幽森的氣息,密密麻麻的幻覺在人眼前出現,胡麻竟仿佛看到了某個坐在極為遙遠的空間裡,不停蠕動著的詭異存在。
幾乎無法看清楚它的身軀有多龐大,卻隱隱可以分辨,那似乎是一個穿著百壽衣的臃腫老人,能夠看到它的存在,卻無法看得真切。
隻可以看到,它身體是無儘臃腫的血肉烏壓壓的擠在了一處,身上的百壽衣,由一個個的“壽”字與銅錢圖案組成,但那些銅錢,卻是一張張的人臉,擠眉弄眼。
視野裡,有一千張麵孔浮現在血肉的表麵上,耳朵裡,有一千張嘴巴都在不停的說著話。
巨大的威壓使得自己心臟嘭嘭跳動,極為的難受,仿佛要將所有的鮮血都擠壓出來,送進腦子裡。
更為難以理解的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感受到了那孟家二公子請過來的東西時,心裡居然生出了無端的痛恨,咬牙切齒,卻又無力的痛恨。
為什麼,分明自己還隻是第一次見這玩意兒,為何卻會如此的痛恨它,這種痛恨,甚至已經壓過了自己本能層麵的恐懼?
“嗤啦……”
同樣也在這時,胡麻的左臂,驟然一陣疼痛,甚至連自己的神魂,都有些顫栗不穩,那個已經在自己左臂之中,被封印,又被敲打過的東西,如今居然迸發出了強烈的渴望。
它從未有一刻,如此時一般焦迫,在拚了命的掙紮著,哭喊著,胡麻甚至隱約可以感受到它正在大聲叫喊著:“老祖宗……孩兒拜見老祖宗……”
“老祖宗救我……胡家人沒有聽老祖宗的話,胡家人背叛啦……”
“……”
“嗯?”
這突如其來的劇裂疼痛,倒是讓胡麻忽而從那恍惚之中驚醒了過來,立時咬緊了牙關,逼住了自己左臂裡的東西。
這片刻的清醒,忽然使他意識到,這是左臂裡的東西,感受到了如今那孟家公子身上的氣息,二者竟仿佛同源一般,所以它也最為著急,想要逃脫出去。
最關鍵的是,他在喊著什麼?
什麼胡家人沒有聽老祖宗話,胡家人背叛了什麼的……
這一霎,自己分辨不出來,卻是隱隱感覺到,這似乎牽扯到了什麼秘密的事情,屬於“自己”還沒有發現,但這東西已經發現了的事情。
更不用說,這東西還曾經偷聽到了自己與大紅袍的對話,便不可能讓它逃走。
……
……
“大頭龜孫,已經三柱香了,你撐不到進鎮子的時候啦……”
“大頭龜孫,你已經輸了,還不下馬磕頭?”
“短腿大堂官,你……”
“他娘的,能不能保持統一的稱呼?”
“分散攻擊,不如專心一點,都叫他大頭龜孫,待這外號傳遍江湖,看他怎麼做人!”
“……”
在這異變生出之時,石馬鎮子前,正是身跨虎皮癩頭馬的鐵駿大堂官,奮起一身勇武,蕩開滿身威風,與不食牛門徒鬥法鬥得最為激烈的時候。
這一路向了石馬鎮子衝來,他也不知遇著了多少奇術,多少妖人攔路。
但他隻是揮舞手中大刀,儘皆一刀挑之,一路上能夠將他攔下,過上幾招的,也不過是區區三五人而已,而且這三五人,也都隻是撐得片刻功夫,便要敗退而走,否則刀上毫不留情。
到了最後,來到了石馬鎮子前,卻還是那戲班班主金塵子出手,二人較量了起來,才翻翻滾滾,鬥了數十合。
旁邊的不食牛門徒看著緊張,嘴裡也瘋了,汙言穢語,無窮無儘,儘往人心窩子裡戳,而這位鐵駿大堂官,一直咬緊了牙關,不去聽這些亂心的話,但偏偏這些話一直往耳朵裡鑽。
他強迫著自己不要理會,隻當狗吠,但偏偏心裡怒氣愈來愈重,出刀也越來越凶威,已是步步緊逼,座下虎皮癩頭馬,都瘋了一般,直向鎮子裡衝去。
管這些妖人說什麼,待自己進了鎮子裡,刀劈神台,倒要看這些妖人如何自處?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