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幾位,倒是他暗自護了下來的,但感受到了那城中請來之物的沉重與壓迫,他也緩緩調整,才帶了些許感慨,輕聲歎道:“以一城為壇,請來府君金身,不愧是姓胡的人啊……”
“隻是……”
他緩緩適著這壓力,竟發現這等高貴神秘的影子,身上卻又像是生了爛瘡一樣,香火氣息裡麵也挾雜了腐臭氣味。
更可以看到,一條一條的鐵鏈,纏在了他的身上,不知延伸出去了多遠,鐵鏈的另外一端,皆直接隱沒在了夜色深處,仿佛固定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由此看起來,竟不覺震憾,反而心裡有某種莫名的蒼涼與沉重感,良久,才向了那龐然大物,輕輕點頭:“所以,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休要如此無禮。”
那胡家堂姐,微微咬牙,道:“你便是走鬼捉刀,有鎮祟府護持,但對府君不敬,也會受到天譴,這些話本不該對你一個捉刀的講,該直接與他講。”
“但他既不肯出來,那便由你捎話,也無不可,這位,便是官州府君,享用一州香火兩百年,司掌生死災病之事。”
“而這……”
她都微微停頓了一下,才咬牙道:“本是我們帶來的禮物。”
“他年幼無知,因一時之氣,斬了五煞,便使得走鬼門道,失了護法神明,如此冒失之舉,又值亂世,妖孽叢生,異人紛起,可知將會陷入這天下走鬼於何等凶險之境?”
“但我們也無意苛責於他,而是準備了替補之靈位,他若好生相見,如今本該是隨我等一起拜見這官州府君的時候……”
“隻可惜,竟偏生要擺了架子,逼得此時相見。”
“……”
胡麻聽著她的話,略略點頭,隻覺先前猜測,如今倒有了落處,並不意外。
臉上反而帶了笑,向了那胡家堂姐道:“僅僅隻是這樣麼?”
那位胡家堂姐微微沉默,咬牙,似乎極不喜歡胡麻這等與她平輩,甚至隱含輕蔑與壓迫感的對話,卻又緩緩鬆馳了表情,低聲道:“你既為走鬼捉刀,可否學過觀香之法?”
胡麻點頭。
這位胡家堂姐,便於一片跪倒於地的人頭麵前,回身去轎子裡,取出了一束香來,翻手之間,便已將香點燃,然後分開。
一枝一枝,插在了她與胡麻中間的空地之上,看著她落香的地點,胡麻便知道這是一種測量州府氣運之法,借香相,而觀這一地的福澤命數。
香火煙氣,嫋嫋而生,雖微有晃動,但也仍算得上筆直向上。
正可見得明州之地,福澤頗厚,命數亦重,隻不過,這也隻燃了片刻功夫,還不等他們說話,便忽地有一股子惡風,遙遙自北方卷來,霎那間吹得香火煙氣,直卷向了南邊。
就連那香,也有的一下子熄滅,有的居然從中折斷,直燒得散亂不堪,一片狼藉黯淡模樣。
胡麻微微皺起了眉頭。
而那胡家堂姐,聲音裡甚至帶了些許渲泄之意:“看到了吧?”
“北邊,三萬惡鬼軍,已經入明州了……”
“……”
她微微抬頭,仿佛是在向胡麻身後的人,向了這一方夜空說著:“我們帶了真理教過來,收糧鎮祟,他當我們是在害人?”
“不,恰是我們,替你們治住了官州的餓鬼,官州之地,饑慌連年,吃人造反,惡氣滋生,所過之處,福澤儘毀,明州與官州相接,又是福澤之地。”
“若非我們攔著,早在一個月前,這些官州餓鬼,便已經南下就食。”
“如今,我們擋了一個月時間,若是將這些糧草運回官州,還能稍解其厄,但拖到如今,百萬子民,相護殘食,養出了十萬餓鬼,十萬餓鬼,彼此蠶食,又隻剩得三萬人馬。”
“就在剛剛,官州府君降臨於此,三萬餓鬼軍也已隨之入關,你真以為,明州能夠擋得住?”
“不!”
她斬釘截鐵,直盯著胡麻:“老陰山裡那位府君,出不得山,所以,明州之地,拒不得官州府君降臨,你這區區數千保糧軍,烏合之眾,未經磨煉,更不可能是三萬餓鬼軍之敵。”
“我們……明明一開始是想的很好的,他但凡正眼看我們一眼,都不至於此。”
“而如今,惡勢已成,倒要看他,如何保得了明州!”
“……”
說到了這裡,微微停住,終是低低歎了口氣,轉身鑽進了轎子,打道回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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