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斬仙之問,激越全場,胡麻大袖一揮,身前鎮祟擊金鐧九節銅環齊動,聲音震蕩四野。
他於軍陣之中借了鎮祟擊金鐧起的壇隨著擊金鐧離開地麵,便收了起來。而如今遍布整個明州,由各地走鬼人設下的法壇,也在這麼一瞬,壇上的燭火同時滅掉,所有走鬼人皆明白發生了什麼,便慌亂整頓了衣衫,從壇上站起,向了明州城方向施禮。
壇上燭火熄滅,便代表著法事已經停了,鎮祟府那沉甸甸的擔子可以暫時卸下。
而同樣也因為這麼多的法壇,同時放下,壇上彙聚而來的法力,便緊跟著向了四野山林之中散落了開來。
一道,兩道,無數道法力同時散開,便於明州之地之上,卷起了一陣滾滾陰風,吹得四下裡山林驚動,村戶皆驚,甚至這風還直吹出了明州去,也不知有多少正提起了耳朵關心著這裡事件的人一時心緒難平,也不知多少使鬼喊著爺爺奶奶,四下裡亂跑。
胡麻的話,明州之地的事情,已是注定要傳遍四野,隻是甚至很難有人估測,引發的動靜會有多大。
“喀喇……”
而與普通人的驚疑猜測不同,反應最大的,則是這天下各處,幾扇數年未曾開遍的大門,在這股子狂風吹遍天下之時打開。
門中或是在燒香的,或是推算命數的,或是逗著蚰蛐的人低低歎惜:“這麼多年不開門,還以為真開不了了。”
“可誰能想到,這一開門,動靜便如此之大,究竟是太有自信,還是心裡害怕,要搞個大動靜壯膽?”
“……”
這幾扇門打開的同時,卻也有一家本來就半開半掩的門裡,描著紙人的人家皺起了眉頭:“上來便沾如此多的因果?”
“偌大把柄,交到了我無常李家手裡,豈不是讓我們為難?”
“……關門謝客!”
“……”
他似乎也在心裡糾結著,最後竟是在其他人家紛紛開門之時,反而將自家的門關上了。
“那一鐧,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而在如今的官州邊緣地界,也正有一位帳房先生打扮,偏偏手裡又打了支算命先生的小旗子,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老頭,正帶了一位身上帶了銀飾,生得明媚照人,隻是眉宇間尚有些虛弱的巫人女娃,正抬頭看著官州之地的傾盆大雨,疑惑的自言自語。
官州之地鬨了旱災,瘟病從生,已有數年,但如今卻是悶雷滾滾,一場大雨說下就下,已是下了三天了。
他神色難定,咬了咬牙,還是帶了巫人女娃走進了這片大雨瓢潑之地,然後收拾起了木棍,乾柴,在這雨中,搭了一個小小的帳篷,又用兩塊齊整些的石頭,壘了一個小香案,先將自家祖師爺供了起來,認認真真的向了這位祖師爺,磕了一個頭。
“老師,你帶我來官州這裡,是做什麼的呀?”
那巫人女娃開口,表情有些迷茫:“我阿哥呢?一直未見他,還有,你說救了我一條命的管事大哥呢,他在這裡?”
“不著急,會見著他們的。”
那老賬房歎了口氣,道:“我收了你做徒弟,便得先帶你過來開開眼界,再見他們。鏟子遞給我。”
巫人女娃聽話的遞過來了一個鏟子,老帳房便在這帳篷下麵,吭哧吭哧,挖了半晌,先將上麵的濕泥挖掉,又向下掘去,掘了二三尺,才終究掘出了一捧乾土,他小心的將這捧乾捧,放到了一隻破碗裡,然後拿出了秤來,仔仔細細,稱量了半晌。
待到看準了上麵的刻度,他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都一下子繃緊了起來,眼神似乎有片刻的失焦,良久才深深呼了口氣:
“回來了……”
“居然真他娘的被這一鐧給打回來了……”
“……”
巫人女娃見過稱糧實的,見過稱肉的,卻沒見過稱土的,好奇的眨了眼睛在一邊瞧著。
但這老賬房卻是一點也不敢放鬆,收好了那一把土,用油布紙包上,然後便向了祖師爺的牌位磕頭。
恭敬行了大禮,才將三枚銅板捧在手裡,低聲道:“祖師爺,師祖爺,給弟子一句準話,這一切早在你算中?”
問了三遍,銅板向地上一拋,瞪大眼睛瞧去,卻是表情一呆。
巫人女娃小心道:“老師,這是啥?”
老賬房唬著臉道:“咱門裡最根本的本事,向祖師爺問事,都說他老人家天上地下,無事不知,無事不曉,都可以問他。”
“銅板拋三次,來看卦像,卦像有陰,有陽,有陰陰陽陽,代表著祖師爺是點了頭,還是搖了頭。”
“……”
巫人女娃道:“那你臉色咋這麼難看的呀?這卦像是啥?”
老賬房壓著怒火,道:“這卦像代表他不想說……”
“?”
巫人女娃聽著也有點懵,看出了老賬房心情極度不佳,倒不敢打擾他了。
而這老賬房心有不甘,仔細想了一會,又低聲道:“鎮祟府門開,這世道要變了,那咱這一脈,也該選個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