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義與陳阿寶帶路,來到了村子中間一處農戶院子裡,請胡麻與二鍋頭在石桌石凳前坐了,旁邊便有人蹦蹦跳跳的端上了茶來,胡麻轉頭看了一眼,心裡倒微微有些驚訝。這上茶的丫鬟,腳步虛浮,表情僵硬,行動之間有紙張磨擦之聲,竟是一個紙人。
但她端上來的茶水,自己嘗了一口,卻又是燙的,實實在在是活人世界的東西。
陰府之間,有了這麼處活人村落,便已是驚奇,又使喚紙人,端茶倒水,更是在平平無奇裡透出了一股子離奇怪誕之感。
對於初次進入陰府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大開了眼界了。
倒是二鍋頭,心懷警惕,見怪不怪,更不言語,茶水也不喝,無形中自有一股子神秘而傲慢的氣質。
“那個……”
趙三義請用了茶水,才抬起頭來,先向了二鍋頭抱拳行禮,剛要說話,旁邊的陳阿寶卻忽然搗了他一肘子。
他便也明白了過來向胡麻道:“請堂官大人過來的原因,無須贅言。”
“胡家世兄既然……派了堂官大人來見我們兩個,可見他對這件事,也是挺重視的。”
“……”
“那是自然。”
胡麻點了下頭,道:“照妖鏡不照妖鏡的,咱鎮祟府倒是不放在眼裡。”
“但咱家少爺也說了,清洗那些邪祟,是鎮祟府的差事,孟家與張家悄沒聲的打造這等玩意兒,便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咱鎮祟府的人,怎麼也要過問一下才行。”
“……”
趙三義看了陳阿寶一眼,心裡已是鬆快了幾分。
這年輕的堂官老爺,上次與自己二人見麵時,口氣還沒這麼橫,如今卻分明有了底氣,說話也硬氣了。
“如此甚好,甚好。”
大公雞趙三義更是滿麵笑容,連連點頭,道:“這話說的是。”
“那些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自是難纏,但胡家卻有治了他們的本事,哪需要這孟、張二家多事?”
“我們二人也是因為氣不過,這才特意來給胡家世兄提個醒的,若有所需,我們……”
“……”
旁邊坐著的二鍋頭,進了村子,便謹言少語,如今聽著,卻是心間曬笑,眼神淡淡的向了胡麻一瞥。
他自是聽出了趙家這少爺說話不實在,怕胡麻年輕,被人蒙蔽,吃了虧。
胡麻連忙向二鍋頭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明白,望著那趙家少爺,不緊不慢的道:“兩位隻是因為氣不過麼?”
“地獄惡鬼,爬回人間禍亂天下,胡家在這些邪祟鬨得最歡的時候,便已經出了大力,拿了鎮祟府,也是大家都服氣的。”
“難不成這二十年過去了,旁人倒不記咱們胡家的人情,隻當是我們這一家的事了?”
“那你們好心過來提醒,我可真謝謝你們。”
“……”
聽著這話有些冷淡,也將剛剛二鍋頭遞給胡麻的那個眼神看在了眼裡,趙三義臉上,卻頓時有點尷尬。
“那自是不會不領情的,這裡沒有外人,也不擔心被人聽見,倒不防直說了。”
他臉上堆著誠懇的笑容,道:“十姓裡的人皆明白,除掉那些藏匿人間的邪祟,乃是最要緊的事,不除掉他們,這新皇帝怕也挑不出來,咱們等了二十年的事情,也推不下去,所以之前孟家雖然心急了些,但為了請得胡家門裡人回來,大家也都……”
‘十姓在等著什麼事情?’
胡麻敏銳的察覺到了關鍵,忽然向他看了過來,道:“也都坐視通陰孟家不顧規矩,如此胡來?”
“這……”
被他這一句話懟了回來,趙三義卻頓時有些難受,想著該怎麼說。
“坦白說了吧!”
卻在這時,旁邊坐著吸溜溜喝著茶水的陳阿寶忽然道:“老實講吧,之前大家不攔著孟家,也是因為胡家這一躲便是二十年,誰心裡都沒底,不是沒有想過胡家門裡沒人了,真的等不到了,再加上孟家那麼積極,大家也隻能將盼頭放在他們家身上。”
“可如今看著,孟家卻不隻是積極,而實在是……太積極了。”
“一門男丁,大半入了陰府,封了轉回,讓這陰府再無轉生之路,又大發香火令將那一個個的府君,案神收入門下。”
“這是想乾啥?”
“若真有那麼一天,整個陰府都姓了孟,那麼,他們孟家便能管所有人死後。”
“……”
旁邊的趙三義聽著,已經有點流冷汗了,實在覺得這個陳阿寶,太敢說了。
但陳阿寶卻是一無所察,冷笑著說了出來:“管得了人死後,便能管得了彆人生前。”
“若真讓孟家得逞了,大家也彆提什麼十姓了,都姓孟吧!”
“……”
“啊喲……”
胡麻聽著心裡,頓時對這陳阿寶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