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箭,還隻是射向了張家門楣,代表了貴人張家,沒有那麼貴不可攀。
而這第二箭,便是出人意料的凶烈。
頭一箭借了枉死城內的怨氣,便已經足以讓整個張家門裡震蕩,滿族之人削福削壽,而這第二箭落在了那孤伶伶的墳頭之時,便已經忽然引得鬼哭神嚎之聲不絕。
那張家真正的主事之人,才剛剛被祠堂裡的先人異動驚動,急趕了過來,看著一地牌位,怒不可遏之中,便看到北方一片烏雲,正滾滾而來。
傾刻之間,連怒斥喝罵的聲音都咽回了肚子裡,眼神竟是控製不住的失焦:“哪裡來的這等樣冤孽咒力?”
驚恐之間,便也見得人影來回,族中仆人,紛紛來報:“回稟大老爺,族中養的一十七盆白蘭,已是傾刻之間枯了十一盆……”
“大老爺,不好了,族中青銅分光鏡忽然汙了,鏡麵渾濁不堪,便用人血,也擦不乾淨……”
“快請大老爺過去看看,族中三代陵地有野狐哀鳴,前幾日……前幾日葬下去的四房蓉老爺,居然……居然從墳頭裡麵,鑽出來了……”
“……”
每聽得一報,這位大老爺,臉上的怒意便重了一分,聽到最後,甚至表情有些驚恐之態了。
一十七盆白蘭,是養在族中觀氣運的,二十年來,從三盆養到了一十七盆,可見貴人張家氣運昌盛,但一眨眼間,便枯了十一盆,簡直跳水一般的跌落。
青銅分光鏡是對抗那些躲在暗中對貴人張不利的,但有魘法襲來,此鏡自然給他照了回去,但如今鏡麵汙了,便是受了咒。
而這咒甚至連害首異寶都擋不住。
至於墳間……
……家宅不寧,先祖不安,難不成,貴人張家,竟是一下子有了滅頂之兆?
“好大的膽子!”
他倒也雖慌不亂,隻是臉色陰沉,大聲傳令:“速速掌燈,請出先代老祖留下來的宮燈,點滿七進二十八院,若點不著,那就讓小廝兒吞定魂珠,用命給我吹亮嘍!”
大白日裡掌燈,本就是怪事,但家族之命,無人敢違。
傾刻之間,偌大貴人張家數千畝大宅,一盞一盞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的宮燈點了起來,不少都是拿命吹起來的,但是,本是離奇,居然十分的應景。
才剛剛點了起來,便見得這晌午日頭,竟是莫名其妙的黑了下來,四下裡陰雲密布,暗雷滾滾,天色仿佛一下子到了午夜。
外麵那漆黑夜色裡麵,似乎有著無儘的扭曲鬼影,肆虐著,哀哭著,如同滾滾暗流,急切間想要翻牆進來,隻因為這院子裡燈火點的及時,才沒有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但若大一片貴人張家庭院,仍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無儘恐慌之中,各方大門,角門,紛紛閉起,卻不停聽見外麵有人凶猛的叩門,還挾著嘶吼哭喊:
“我是四房的蓉老爺爾等不肖子孫,如何敢不開門?”
“開門,開門,我乃二十一世祖,竟敢將我攔在門外,裡麵是哪位奴才,定要殺你滿門!”
“……”
院內貴人張家族人驚恐瑟瑟,不敢作聲,裡麵的奴仆拚命用肩膀頂著門,隻是哀嚎:“蓉老爺,老太爺,你們……你們已經死了啊,如何還能回再到家裡來?”
但裡外的人不敢開門,外麵敲門的也不肯放棄,反而越來越多,擁在了各門處,不停的咒罵著家中兒孫。
“雞犬不寧,先人回門……”
那位張家家主,已覺得難以置信:“這是家族氣運被徹底壓住才會的,這世間哪裡來的冤孽,竟能跑到我張家門裡來作祟?”
竟是不敢往深處想,心裡隻覺恐慌,忽然大叫著:“快請烏頭先生並四大堂官,該讓那些人肉釘子起作用了。”
這世間,無數門道裡的,或是心懷大誌的貴人老爺,都知道世間有十條地脈,可掌吉凶禍福,天地運勢。
也都知道,這十條地脈,皆一端交織於貴人張家大宅,另外一端,則是遊往天下,與山勢江河交織,形成了一個個的氣眼,命門,仿佛一張大網,兜住了整個天下。
而每一個生在了那些氣眼命門的,無不是福吉命旺之輩。
有位長壽老兒,非門道中人,也並不修繕積德,更未食過什麼天材地寶,但偏偏就是天下第一有福之人,活到如今,已活了一百九十多歲,仍然腳步康健,牙齒未落,頭發烏黑。
有位起於幽微的大財主,小時本是乞丐,後來卻崛起發家,生意做的頭頭是道。
晴天裡賣雨傘,山坡上種穀子,棉袍運到南方賣,涼粉專供北方人家,但他生意做的紅火,再匪夷所思的生意,總是能夠大賺一筆,二十年過去,已雄霸一方,堪稱數州第一大富商。
更有一地,生了一位才子,三歲識字,五歲釋經,天時地理,張口便來,安民除匪之計,提筆成書,年紀輕輕,享譽四方。
有一村落,婦人養了好大一口肥豬,偏生不賣,作了種豬,一年二十胎,周圍村寨,甚至野山之上,家豬野豬,皆是這一頭豬祖宗的種。
但變化隻在傾刻之間隨著貴人張家,身穿肮臟黑色衣袍,斷了一條手臂的中年男子急急趕了過來,燒起黃裱,對了外麵漆黑的夜色開始念咒,諸般變化便已出現。